“你奶沒跟你說過這很不禮貌嘛!”
沒有——
如果沈星河會說話,他此刻肯定會拉長了音回上一句。
有了吃的,沈星河懶得跟莫梁遠一般見識,被罵了也笑眯眯的,若隐若現的梨渦叫糖浸了。
兩人離開的時候,莫梁遠掐滅的煙頭落在沈星河吃空的雪糕盒裡,一塊葬身垃圾桶,嘴角有點膩人的甜,莫梁遠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
原來是這麼個味道……甜死了。
“這是消炎的,每天吃三次,吃個四五天就行,這是止疼的,他要是傷口疼得受不了就吃一片,不要多吃,對身體不好……”
“嗯。”莫梁遠含混的答應道,轉頭就忘了個幹淨,隻記得藍的白的,還有不能吃的。
不能吃的那盒被他挑出來塞進外套荷包裡。
“他傷口不大,但是止不住血,我估計是這孩子凝血功能有點問題,你們平時要記得飲食上多給他吃點補鐵和對肝髒好的蔬菜,還有豬肝一類的……”
莫梁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小兔崽子還挺麻煩。
沈星河擡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眼鏡紅紅的,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面前慈眉善目的女大夫在他眼裡俨然已經是個堪比容嬷嬷的壞女人。
針線在肉裡穿梭的感覺真是太可怕啦!
他再也不要經曆了!
“行了,最近幾天洗澡的時候注意點,傷口不要碰水,一周以後記得來拆線。”
莫梁遠都答應下來,拎上病曆本和藥,告辭。
沈星河從凳子上跳起來,跟上去。
莫梁遠走得很慢,他在思考問題,一來一回折騰下來都一個多小時了,不知道許老太回來沒有。
雖然他留了張紙在一進門就能看到的櫃子上,還跟隔壁的夫妻打了招呼,誰知道許老太會不會一個着急沒注意到,急得跑去報警。
他好容易放個假,結果光陪這傻子了。
莫梁遠撇撇嘴,悄沒聲瞅了眼跟在手邊的小尾巴。
不看還好,一看差點人笑沒了。
這傻子從醫院出來就一直緊張兮兮的,走路走得可認真,小下巴揚得莫梁遠以為下一秒就要升國旗奏國歌了。
“幹嘛,頭一次縫針要展示一圈,不然不得勁?”
沈星河置若罔聞,腰闆挺直,昂首挺胸。
被莫梁遠一栗子賞在腦門。
“你好好走。”
不會說話的小傻子又開始哼哼,唔唔啊啊的控訴他的暴行,莫梁遠發現這聲音還挺解壓的,跟夏天電風扇的嗡嗡似的,也就沒管,放任他在耳邊嗡了一路。
到沉水巷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廚房是亮的,許老太些許佝偻的背影印在窗上,聽見他倆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才迎了出來。
沈星河傻鳥歸巢,撲到了許老太的懷裡。
老太太一會沒看到自己乖孫孫,稀罕得很,翻來覆去在他面團似的臉上撫着,問他傷得重不重,傷口還疼不疼,沈星河揚着下巴讓她看那處縫線的位置。
莫梁遠拎着裝藥的袋子,不知道從哪解釋起。
許老太稀罕夠了,轉過身來看着一臉麻木的黑發青年,第一句話就是,“辛苦你了小遠,醫院花了不少錢吧,走進屋我給你拿去。”
“……”莫梁遠沒想到許老太沒找他興師問罪,還主動要求給錢,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莫梁遠撓撓頭,“……不用。”
“這怎麼行呢!”許老太堅持道,“不管多少我也得還你,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又不是揭不開鍋了借了就得還。”
莫梁遠線條鋒利的五官拼湊出某種近似局促的神情,但依然看上去很兇。
“真不用了。”
“再說我還把你家鎖打壞了,今兒太晚了,明兒我叫人來修。”
“你說那破鎖呀,沒事兒,我下午已經叫人修好了。”
“……”
許老太不愧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丈夫曾經是沉水巷有名的地主,後來被打倒了,兒子有出息,當了教書先生,可惜走得太早,留下個孫兒,卻是個傻子,兒媳婦嫌他累贅,改嫁後再沒來看過。
莫梁遠這點級别的暴行,完全沒吓着她。
沈星河看看許老太又看看莫梁遠,啃着手指頭,聽不懂的傻子樣。
莫梁遠不是磨叽的人,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沒道理再拒絕。
他抽了口煙,笑了,“也成……那您看着給點吧,具體多少我忘了。”
“好咧。”許老太轉身摘下圍裙,挂在廚房牆邊的鐵鈎上,一面從兜裡摸出把鑰匙,一面不忘招呼道,“别站外頭,進來,裡面坐,跟星河玩會兒。”
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