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一進屋就栽進了床上,氣呼呼的把臉埋在軟和的被褥裡,埋了兩秒突然想起自己沒脫衣服,手腳并用的把身上那件T恤扯了下來,扔到一邊,又埋了下去。
過了一會,随着掀簾的聲音,屋裡響起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許老太把裝着甜湯的碗擱在床頭櫃上,看了眼攤大餅似的癱在床上的沈星河,恨鐵不成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蛋。
“平時脾氣挺好一孩子,擱客人眼前鬧啥呢。”
沈星河因為被叫小傻子從小沒少受欺負,老太太疼得跟心肝似的,長到十六七歲沒挨過一頓打,一會沒在跟前還得操心有沒有磕着碰着,今天有心無意當着人面訓他兩回實屬反常。
老太太是存了些旁的心思的,沈星河不知道,他隻是委屈。腦袋窩在被褥裡,哼都不哼一聲,隻管生悶氣。
“鬧鬧鬧,多大個人了就知道摔門發脾氣,把人鬧走了行了吧,還不起來把湯喝了。”
沈星河咕咚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老太太把湯端起來,剛擡頭,人又沒了影,“臭小子不穿衣服往哪蹦哒呢!”
沈星河跑得飛快,跑過屋前那塊空地,桌上還有幾隻沒收幹淨的碗。他腳步不停,往院門口奔去。
到了大院門口,沈星河終于停了下來,他扒着那顆聳天的梧桐眼珠子四處提溜的轉。
看看左邊,瞧瞧右邊,目光所及之處黑燈瞎火,樹影婆娑,該下班的男人早就在家裡老婆孩子熱炕頭了,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沈星河瞧了好一會,終于失望了,光裸的肩頭也塌了下去。他随手在地上撿了片梧桐葉,一邊拿在手裡玩一邊低着頭往家走。
還沒走到院中央呢,忽然迎頭撞在一人身上。
“傻小子,你走路不看路啊。”
這含了啞藥的嗓子跟陣穿堂風刮過,沈星河尾椎骨那打了個顫栗,慌張擡起頭,望見莫梁遠棱角分明的下颌,濕漉漉的胸肌,還有發紅的……
莫梁遠剛在澡堂沖完涼,神清氣爽,套了條褲衩往外走,沒走幾步,就碰上個同樣光膀子的傻子。
傻子還一個勁的往他身上掃,那眼神直白單純得就差沒扒了他褲子,瞧瞧裡面有沒有洗幹淨了。
這要不是個傻子,他肯定上去給他兩腳!
莫梁遠押着小變态回到合租的小隔間的時候,沈星河還笑呢,小臉綻成朵花,細白的胳膊在冷風裡打着顫,也不知道他傻樂個啥勁。
許老太看見直打哆嗦的沈星河又是好一陣“哎喲”“哎喲”,莫梁遠被蚊子咬得不行,轉過身關上門走了,沈星河看着他進了那間跟自己一牆之隔的屋子,被許老太拎回了家。
……
這個被小傻子攪和的休息日莫梁遠昏睡一晚上很快就忘了。
第二天照常跑去店裡監工,一進門就看到甯暢窩在收銀台那裡,專心緻志的寫作業。
莫梁遠走過去,扔了袋樓下捎的鹵味在桌上,“都大學了,怎麼還要寫作業?”
甯暢把作業本上的鹵味掃開,看着嗦鴨脖的莫梁遠好心提醒道,“這屋剛裝修完不久,滿屋子甲醛味……你在這吃東西也不怕得病。”
莫梁遠完全不在意:“怕啥,你不還在這寫作業呢?”
“所以說,給點工傷錢,莫老闆~~”甯暢把欠欠的語調學了十成十。
“滾jb蛋,寫你的作業去。”
甯暢父母其實一開始不同意甯暢跟莫梁遠玩,他們跟沉水巷大多數的父母一樣,覺着這種違法犯罪分子誰跟他走得近一準被帶壞,可惜甯暢不聽。這孩子猴精猴精的,表面上答應的嗯嗯啊啊的,轉頭就跟着莫梁遠上樹翻牆,在保衛室裡野營,燒壞門房大爺一隻拖鞋。
後來甯暢上了大學,甯夫甯母也算是望子成龍,得償所願,遂不再管他與莫梁遠厮混這事,二人這兄弟就這般稀裡糊塗當了好多年。
如果問莫梁遠這世上對他最重要的人是誰,他想也不想——廖哥。
沒有廖哥他也許活不到現在。
第二重要的人是誰,甯暢。
他信甯暢,不僅因為甯暢是個文化人,更因為他是個大冬天撅着腚替他望風的文化人。
甯暢寫作業,莫梁遠背着手在八十平的網吧裡亂竄,看工人師傅哼哧哼哧運水管,網吧桌子座位都收拾好了,剩下洗手間還沒裝修完,莫梁遠又在心裡罵甯暢腦子被球踢了。
選個破地段就算了,還tm折騰上二樓!
擔心沒人懶得多走幾步路進不了門啊!
可是甯暢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嘴臉,“到時候你就知道這兒的好了。”
莫梁遠被電鋸聲嘟嘟得太陽穴疼,繞過一地下不了腳的廢料,從後門溜下樓,找地兒抽煙去了。
剛點上火甯暢的電話就來了,莫梁遠按開,“喂。”
“你人呢?掉廁所溝裡了!”
“出來抽煙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