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梁遠繃着下颌線,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三月的風裹着墓園特有的涼意,吹得他後頸發緊。
他比之前消瘦了一些,面部線條比記憶中更加堅毅冷峻,隻是抿起唇也滿臉煞氣,短袖下的小臂勁瘦結實,有明顯的青筋凸起,右頰下方的凹陷像眼淚落下時的陰影,很适合落下一個吻。
在莫梁遠走過來的短短幾秒裡,沈星河不聲不響的将人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
莫梁遠也在看沈星河,但非要故作潇灑,撇着腦袋,用餘光偷偷瞧——
這小西裝,小皮鞋,混得不錯。
個子好像竄了點……?肯定是錯覺。
臉也白淨得很,也是,都21世紀了,路上哪還有那麼多混蛋頭子,老三都轉行賣水果去了……
莫梁遠心頭升起一絲淡淡的惆怅。
他一不爽利就嘴癢,手都伸到褲兜裡了,突然想起來這是在墳前,手拐了個彎,欲蓋彌彰整了整腰間的皮帶。
不尴不尬的招呼道:“唔,好巧。”
兩人一同整理了墓前的野草和落葉,擦去墓碑上的灰塵,将帶來的花束和水果擺在墓前,玫紅色的線香飄蕩出一縷幽幽的煙氣,模糊了兩個并肩離開的背影。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
“專門來看奶奶的?”
“也不是,順路。”
“受傷了怎麼也不包紮下,我看傷口都有點發炎了。”
“沒什麼大事。”
“哥你怎麼還跟以前似的,一點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瞎操心。”
下山的路不寬不窄,容納兩個成年男人剛剛好,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語氣稀松平常同他的交換近況,聽着既親近又疏遠。
“我在海甯市的一家律所工作,你知道海甯市嗎?在聊城南邊,火車過去大概要三個小時,那裡天氣很濕潤,總是下雨,但是很方便可以看海,我周末有空的時候經常坐輕軌去城市最東邊看海,哥你還記得嗎,你以前說以後想搬去海邊住……”
莫梁遠嗯嗯啊啊的應着,聽得多說的少,但也沒讓沈星河的話掉到地上去過。那是一段很好很明媚的時光,光是在隻言片語中窺探到一角,也足以讓他自慚形穢。
“你這次回沉水巷準備待多久?”
話題兜兜轉轉,到底是聊到了這裡,一條光斑和樹影織就的路也走到了盡頭。
“不知道…看情況吧”,莫梁遠摸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後腦,語氣風輕雲淡,“那啥,我剛剛就尿急得不行,先走了哈,有空聯系——”
說着就要腳底抹油,沒想前腳剛邁出半步,邁不動了。
短袖下擺被隻白皙秀氣的手牢牢攥住。
沈星河雙眸溫柔似水:“剛好,一起吧。”
“……”
等站到小便池旁邊,莫梁遠還是沒搞懂這是個什麼發展。
又不是小姑娘,怎麼上個廁所還要手拉手?!
墓園旁邊的公廁條件好不到哪去,連個擋闆都沒有,沈星河那雙漂亮的手解起皮帶來都特别賞心悅目,莫梁遠聽見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他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這個廁所裡特别安靜,然後兩個人站得特别近,沈星河西褲褲鍊拉開的聲音也特别明顯,所以莫名其妙不知道為啥他就朝旁邊瞟了一眼。
——啧。
——這小子長大了啊。
——不過還是挺漂亮的,跟他那根醜東西比起來……我咧個草!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龌龊玩意,莫梁遠差點一個趔趄,平地摔個狗吃屎。
偏生的這時沈星河清冽的嗓音淩空響起。
“哥你幹啥呢,不是說尿急嘛?”
“……”
我tm不尿急。
我腎疼。
莫梁遠在腦子裡賞了自己五六七八個大嘴巴,一臉苦大仇深的拉開褲鍊,甩着他那根醜玩意,勉強抖落幾滴昏黃的液體。
不知道是不是他腦子爆炸産生的錯覺,沈星河離開前好像往他□□瞅了一眼。
一定是錯覺。
等莫梁遠晃晃悠悠的走出來,沈星河還彎着腰在水池邊上洗手呢,腕上那塊一看就很貴的表解下來,放在洗手台上。
莫梁遠磨磨叽叽的走過來,按開水龍頭,磨磨叽叽的打肥皂,磨磨叽叽的沖水,仿佛潔癖上身。
但餘光中那塊金貴的手表一直安靜的呆在那,預示着手表的主人也并未走開。
直到兩隻手洗得不能再噴香,莫梁遠臭着臉,關上了水龍頭。
“哥,你有沒有帶紙巾?”導緻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勾着唇角,“我想擦擦手。”
“窮講究!”
莫梁遠走過來,拉起自己想短袖下擺,兇巴巴的擦了擦沈星河懸在半空的白潤手掌。
他做起這事來特别自然,就像多年前的某個清晨,替小傻子擦淨剛摸完油餅的髒爪子一樣。等他放下衣擺,猛地對上沈星河那雙黑黝黝的眼睛,才覺出些許不合适來。
莫梁遠一陣心虛:“看什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