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殺我嗎?”羨予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不确定對方有沒有讀懂自己的意思。
“我不殺你,保守秘密,我明日便走。”回答的聲音沙啞卻平靜,似乎不帶一點感情色彩,如同他面無表情的臉一樣。
羨予也學着鐘晰把聲音壓得極低,呼吸都在顫抖,問的卻是驚天動地的問題:“你要殺皇帝嗎?”
她觀察細緻,面前的人面部肌肉扯了一下,可能是意外自己明明看起來已經吓破了膽,竟然還敢跟他搭話。
羨予緊盯着他的臉,也沒錯過他嘴角勾起的一點弧度。
他解釋道:“不。我是來逃命的。我有一定要向皇上禀明的冤情。”她聽見這樣的回答。
床邊的人慢慢蹲下,刀沒收起來,甚至随着他的動作,刀刃離羨予纖細的脖頸更近了。
他們視線齊平,生死的地位卻毫不動搖。
“有人在追殺我,你能幫我藏身嗎?别告訴任何人,見了皇上,我會記住你的恩情。”他說着這樣可憐和請求的話,但語氣完全沒有求人的意思。他和他的刀都明明白白,幫我,或者受死。
羨予輕輕歎了口氣,“床底或者衣櫃,你選一個吧。”
鐘晰笑了,他知道這小姑娘是個聰明人。
“我要叫我的侍女進來,等下再通知我的護衛。既然你是被暗中追殺,那我這邊動靜大了他們就不會過來了。”羨予低聲快速解釋,鐘晰點點頭表示同意。
羨予看着他慢慢移開了刀,床上卻留下來遮不掉的血迹。
鐘晰沒有躲别人床下的愛好,環顧房間後站到了施羨予的衣櫃前。打開衣櫃是疊放整齊的女子衣裳,光線昏暗,看不清樣式,隻能看出都以素色為主。
好在這是個六尺的高櫃,鐘晰騰出較為幹淨的左手把衣櫃一側的衣服堆放到另一邊,屈尊降貴地縮了進去。長腿肯定是要縮起來,幸好脖子不用彎着。
羨予在床上緩和一秒呼吸,急忙跟着過來了。情況緊急也顧不上穿鞋,她踩在地面的聲音很輕。
施羨予看見少年躲在衣櫃裡也沒有要收刀的意思,密閉空間裡可能來不及反應,為防意外,他的刀尖一直朝外。
羨予猜他的刀肯定在自己實木大櫃的漆面上留下劃痕了,但發現他避開了自己衣裳這件事還是比較意外。
“刺客”的心思果然細緻。
她站的離衣櫃三尺遠,生怕少年一下又改了主意捅自己一刀,陪了個僵硬的笑臉,小心翼翼地踮着腳把衣櫃門關上了。
最後一絲月光也被隔離,鐘晰在這衣櫃裡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面前那堆柔軟的衣物不知用的什麼熏香,在他帶來的血氣裡透出一股柔和的蜜香來。
施羨予坐回床邊,看着床上的斑點血迹,她稍作沉思。
片刻後,羨予坐在床邊喊:“青竹!來我這兒!”
須臾,隔間亮了燈,青竹推門從外間進來,“小姐怎麼了?”她說着把内間的蠟燭點上了,羨予終于看見了自己熟悉的人,悄悄松了一口氣。
羨予指指床單上的血迹,“不知什麼蟲子進了屋,吓死我了,我剛給它拍死了,你叫人來把我床上的東西換了吧。”
青竹做事一向利索,叫來另一個丫鬟一起迅速換了被衾。這些大件的東西都收在另一個大箱子裡,不用開衣櫃。
“您膽子真大,被吓住還能把蟲子拍死了。”青竹收拾完床鋪,兩個侍女在外間内間都巡了一圈,把外間的窗戶關緊了。
“小姐别擔心,許是外間窗戶沒關嚴溜進來的蟲子,明兒我叫人點火繩把屋子裡熏一遍。”青竹坐在床邊安慰羨予。
她拉着羨予的手檢查:“我的小姐啊,今年天熱才蚊蟲多,您的手怎麼還這麼涼?”
“我吓得嘛,那麼一個大黑蟲,驚地我直接蹦地上了。”羨予翹了一下腳,“你現在就叫白叔往西側院後面查一查,肯定還有蟲子,我晚上都聽見蟲子叫了。”
“好好好,”青竹拍拍羨予的手背,她們向來對小姐有求必應,“我再給您打盆熱水來洗洗腳。”
——
白康帶着幾個人在後院燃着艾草巡了一圈,确實有些蟲子,還抓了一條小青蛇。
白康驅完蟲回來跟青竹說:“許是山上這兩天驅蟲驅得厲害了,就全趕咱們山下來了。讓小姐安心睡吧,我們守着呢,明日裡裡外外再清一遍。”白康有些自責,他對小姐的保護應該是全方位的,怎麼能讓小姐半夜被一隻蟲子驚醒?
青竹安頓好小姐就回了側間侍女的屋子,留羨予一個人揪着新換的疊絲錦□□瞪眼。
她現在完全是在賭,衣櫃裡的少年到底是刺客還是另有隐情。
是全程裝作無事發生還是現在就讓白叔來把他拿下?
可是他若是真的被追殺還要去告禦狀,這不妥妥的主角行為?阻攔主角不會遭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