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詩書禮儀自是要學的,琴棋書畫這些也都不差。隻是施羨予如今離開容都獨居,還有此等心性自研棋藝,讓他很是欣賞。
羨予不知他對自己的自驅力産生了什麼誤解,見他問也就玩笑似的答了:“你說這個?”她幹脆走向小幾拿起了那本書,鐘晰跟她一道過來看了一眼,見那藍色封皮上《雪城迷事錄》五個大字,一時不知作何表情。
“閑着看點話本子,這本裡寫了種沒見過的明湖棋局的解法,幹脆自己擺擺看咯。”羨予當着他的面快速翻動着書頁,裡面還有好幾幅插圖,可謂妙趣橫生。
她以為鐘晰感興趣,順手遞過去。鐘晰快速調整好心态,接過來看了一眼,作者叫呂肆;中間部分還夾了一張空白紙片,似乎是被主人當做書簽用了。看得出來主人讀的很認真。
鐘晰對施羨予剛建立沒兩天的印象——堅韌聰慧、自持不屈的落難小姐,已然垮塌一半。
畢竟沒哪家小姐這麼大咧咧地跟人分享自己的話本子,除了閨中密友還有可能。另外據他所知的高門大戶自有一套繁文缛節,書簽都分金的玉的竹刻的,這種裁了四四方方一張紙就夾進話本的……應該少見。
羨予少見的有談性,還給他分享了兩套其他的話本,都是志怪神話的,叫他若是想看不要看這本《雪城迷事錄》,“起初看着名字我以為是探案主題呢,結果寫的是些公子小姐的愛恨糾葛。感情寫的也不好,”羨予收了兩粒棋子,落入棋盒裡發出脆響,“哦我忘了,你該用功在自己将來的仕途上,這些玩物喪志,你還是别看了。”
“……”鐘晰話都沒說兩個字,前前後後已經被羨予安排明白了。
兩人短暫交談了一會,鐘晰便起身告辭了。臨走時羨予還殷殷叮囑,努力當大官啊。
鐘晰一走,羨予連棋盤也懶得收拾了,幹脆放在一邊,拿着那話本遊蕩到花園接着看。
這《雪城迷事錄》寫的情情愛愛并不甜蜜,主角間的誤會倒是一個接一個。殺父之仇、兄弟相争一女、墜崖失憶、姐妹反目一個不缺,可謂潑天狗血。這位名叫呂肆的作者,對于書中主角家的奢華生活描寫的極其詳盡,連書中小姐穿的衣裳布料全是今年時興的、最貴的。羨予就拿它當做古代版小時代看,聊以慰藉,紀念自己曾經有手機有網絡的快活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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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安跟在鐘晰身後,見主子從那施家别院出來就一言不發,不免問了一句:“殿下?施小姐有何不妥嗎?”
鐘晰略微搖頭,隻道:“她才情應當不缺,不過拿那話本,是要演戲給我看麼?”
施小姐當時棋盤上擺的确是明湖棋局,從她言語來看,她學過不止一種此局解法,那她起碼對棋稱得上小有所成。
此女子心智和處事應對之法遠超同齡人,再加上前兩次一明一暗的會面,施羨予對他的暗示的理解都十分同步,他幾乎要以為他們是十二歲時都在卧薪嘗膽的一類人。
鐘晰還是不願相信她是單純的閑。
“回去把她說的話本都買了,我倒要看看寫了什麼暗示不成。”
孔安一頭霧水地跟着自家殿下,見鐘晰突然停下了腳步,急忙在後邊刹住了才沒在主子面前失态。
“再找兩個人盯着這别院,有什麼動靜向我報告。”
孔安:“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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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都城裡的秋風一天涼過一天,百姓們看見布告才知曉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
“聽說衡州處死了一大批人呢,真的假的?”
“真的!我鄰居家婆娘的娘家就在南桑縣,他一家都在說殺的好啊!”
“李尚書他呢?他才是衡州李氏正經的倚仗吧。”
“哎呦還李尚書呢,沒啦!李氏貪了一千五百萬兩,你信一文錢都沒進他的口袋?陛下仁慈,感念他十餘年來兢兢業業,打發去留州西解縣當縣令了。”
“啊?從一朝尚書到邊陲縣令,哎呦這一朝雲一朝泥啊。”
“你心疼他?多管管自己吧,他這輩子的好日子過的夠多了!”
李清霖當時在午門外跪了一天,黃昏時才得皇帝召見,不少百姓都看見了,覺得李尚書必然貪墨不少,否則怎麼如此一聲不吭。
至于大皇子,他那九百萬兩,除了一些重要的朝臣知曉,并未宣揚出去。皇家比普通人更相信家醜不可外揚。
于是鐘旸被打了五十大闆,擡回自己府裡關上了,非召不得出——他這大皇子府還是五六年前陛下寵愛他時修的,寬敞又氣派,惱的戶部想把當年花的銀子摳回來補賬。
比起李清霖左遷、大皇子失勢,大家更在意的是二殿下。
朝野上下都在或明或暗地交換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