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時,羨予終于得到了自由活動的許可。
她在家裡養了将近三個月,青竹寸步不離地守着,孟錦芝更是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雖然皇帝遇刺這種消息絕不能公布,但容都權貴還是知道了,鎮國侯府大小姐近來很得陛下善恩。
容德公公帶着流水似的賞賜和補品進了侯府,隻是因為施小姐體弱,現今又突然生了重病。上次侯府有這陣仗,還是施将軍新喪時呢。
她初醒時,一日隻有兩三個時辰是清醒的,加上平日的安神湯也不能再喝,精神更差。叔母連小兒子施灼的周歲宴都沒心情操辦了。
畢竟這時候若是設宴邀客,那群蒼蠅還指不定要如何去煩羨予。
七月中,羨予三個月來頭一回出了門,依舊由青竹和白叔跟着。
她和高相宜約了在文心齋見面。這兩個月高相宜去侯府拜訪過兩回,沒帶什麼話本和手稿,隻是陪着她說說話,看着她大病後驟然消瘦的身形心疼不已。
羨予到時,高相宜已經在書坊看賬本了。她不願讓羨予一人擔着盈虧,自己也動用了私房錢一起做的生意。不指望這小書坊賺多少銀錢,最大的好處不過是自己看話本印話本方便了。
見羨予進來,高相宜趕忙去迎,話音裡有掩飾不住的喜色:“你臉色好多了!也長了點肉,看着勻稱許多。”她仔細地把羨予打量一圈,“前兩回見你瘦得皮包骨,真是讓人擔心。”
“補品湯藥一天三頓的吃,誰都會長肉的。”羨予把一臉欣慰的姐妹拉到桌邊坐下。
兩人随意地聊着。羨予不能留太久,午時她還要回府用飯。她瘦得太多,叔母不願意她再在外面随便吃東西了,一定要讓她把身體養回來再說。
雖然不能在外面買吃的,但在家裡悶得久了,出門随便走走也很好了。羨予很是高興。
聊到最後,高相宜面上有些愁色。她倆在書鋪後坐了這許久了,都沒見一個客人進店。
文心齋生意實在不好。
高相宜難免有點羞赧。羨予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是她負責文心齋的事宜。《玉門朔風傳》的第二冊羨予當時隻修了一點便突發重疾,便一直擱置了。
第二冊不能刊印,連帶着第一冊的銷量也日漸下滑。
高相宜試過許多法子,都于事無補。她一手管着文心齋,一手寫第三冊,創作進度都慢了不少。
其實也不能怪她。東市四家大書坊本就抱團,幾乎壟斷了容都内整個行業。
幾家大書坊也聽說過柳葉街這個小小的文心齋易主一事,但從未見過它的新東家,查不到什麼顯赫背景,便以為是什麼無名之輩。
加上聽說文心齋給從前被自己拒絕的小姑娘刊印了話本,人心難測,便以為這是要打擂台了。于是他們暗中拉攏熟客,貶低文心齋的質量,幾家打壓下來,更是沒客人光臨文心齋。
傳言會對人産生什麼樣的影響,羨予再清楚不過。
聽她說起文心齋的難處,羨予寬慰道:“這你不必擔心了,我來想辦法。”
高相宜雖是高興,也沒忘記她的身體,“你别太操勞了,病才剛好呢。”
羨予微微側頭,從容一笑,道:“下個月便是秋闱了,周邊各地的書生秀才這個月都會陸續到達容都。他們是最愛逛書鋪的人,到時候不怕沒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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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後,羨予剛想歇個午覺,青竹拿着一個精緻的木盒進來了。
“小姐,程公子又送東西來了。”在青竹看來,這就是程公子自知理虧的補償。雖然小姐中毒時,程公子幫了大忙,但他本來就算罪魁禍首啊!
羨予接過那個小巧的紫檀嵌八寶首飾盒,打開一看,裡頭靜靜盛放着一支累絲嵌珠玉茉莉花金簪,一看便知價格十分喜人。
羨予養病的這段時間,鐘晰送過許多東西來。
有時候是一套黃檀魯班鎖,有時候是精雕細刻的木偶小人,還送過一套青白玉的棋子,簡直把她當小孩兒哄。
送到後來,似乎是實在想不出新花樣了,開始送首飾,一件比一件貴。
羨予畢竟住在鎮國侯府,鐘晰不便和她再見面,隻是讓人送到侯府門房,再轉交于她。
其實羨予醒後的第三天便收到了鐘晰的賠罪禮,還是由施庭柏親自轉交的。禮盒内還附了一封信,筆迹遒勁有力,一看便知是那人的字迹。
信上言辭切切,稱讓羨予中毒都是自己之過。因發現荔枝藏I毒,此事後他還得了陛下賞識,更讓他覺得愧疚不已,希望羨予一定要收下自己的賠罪禮。落款程望之。
施庭柏看着侄女讀信,幾次欲言又止。他實在糾結,矛盾都快頂穿他的胸口。
太子要自己繼續幫着隐藏身份,施庭柏難以作答。他一向是放心侄女的,所以人情往來也随着她自己的心意。但那畢竟是太子啊!
一邊是位高權重的儲君,一邊是自己親侄女,他夾在中間,坦白也不是,隐瞞也不是。
最後施侯爺再三暗示,羨予這位友人的身份十分貴重,讓她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