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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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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房内,宋美人正在講解一道經典的圖論問題,屏幕上投影着一張錯綜複雜的圖,節點和邊密密麻麻,像一張精心設計的迷宮。

“這題看起來像最短路,但其實可以用差分約束系統(SPFA)來做。”

宋美人在黑闆上寫下核心代碼框架,大家紛紛低頭做着記錄。有的同學已經在自己的電腦上敲下代碼,試圖在在線評測系統上複現講解的内容,而有的人則在草稿紙上推導着公式,希望能徹底搞懂這道題的思路。

傅堯也沉浸在老師的講解中。也難怪,機房内窗簾都是拉起來的,隻開着白色的日光燈,在室内呆久了,很容易有種山中不知日月的遺世感。等到他覺得自己所有思路都徹底搞清晰了,才覺得這一天總算沒有白費。

他笑着和旁邊幾個同學邊聊着天,邊收拾了桌上幾個咖啡杯準備扔掉,再抽了幾張清潔濕巾,把自己的位置、鍵盤、鼠标、桌面都好好擦了一遍——沒錯,他是有點潔癖。

就是感覺,好像忘了點什麼?

直到感覺到口袋裡的振動,傅堯那雙漂亮的綠色眼睛才終于洩露出了一點點不安的情緒——

他擡手看了看腕間薄薄的機械表,修長的指針恰恰指向了羅馬數字VII。想起早上母親的囑咐,他深吸一口氣,連忙将包背上,放好桌椅,疾步走出教室。

夜幕已然降臨,空氣裡彌漫着蕭瑟的冷意。他行至校門口時,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放緩了——黑色的豪華轎車靜靜地停靠在路燈投下的陰影裡,車頭的M型大燈亮着,宛如夜色中幽冷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他的到來。

車門自動滑開,車内暖黃色的光線柔和而克制地灑落一角,傅堯站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收緊了背帶。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彎腰坐進了車廂,下意識就用了最生疏的稱呼。

“父親大人,抱歉,我遲到了。”

司機啟動了車子,在黑夜中平滑地駛出。身邊的男人在燈光的萦繞下,面容竟顯得有些模糊,喜怒難辨。

傅堯垂眸,視線落在前後排之間緩緩升起的分隔屏。前面是司機和男人最得力的鐘助理,他并不擔心這輛車的隔音效果——真正讓他警惕的,是接下來這場談話的不可預見性。他輕觸後排扶手中央的按鍵,啟動了液晶薄膜,使分隔屏變成磨砂玻璃狀,隔絕了所有目光與耳語。

空間足夠私密了吧,他想。

“真是失禮啊。”男人的聲音緩緩響起,平穩低沉,如同深海之下的暗流,“看來你母親沒告訴你宴會是七點開始的。”

“母親告訴過我了。是我自己沒有注意。對不起。”

他仍舊盯着那片已經變得模糊的分隔屏,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釋。他清楚,在男人看來,解釋無異于掩飾,而掩飾更是一種可笑的徒勞。

車廂内彌漫着淡淡的白麝香,混合着極其克制的雪松木氣息,清冷而壓抑。男人的指腹緩緩摩挲着無名指上的碧玺扳指,那塊碧綠的寶石在車内的柔和燈光下泛着晦暗的光,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男人靜靜地打量着男孩:上次見已是一年多前,兒子看起來清瘦了些,神色倒是平靜,甚至帶着一絲随遇而安的慵懶。

這讓他心裡不太痛快。

“最近怎麼樣?” 男人開口,語氣如常,像是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傅堯裝作沒有聽懂,盡量大而化之地回答:“最近氣候不錯,食物也合胃口。”

他沒說的是,他喜歡這裡,喜歡鹿城這座小城溫吞的節奏,喜歡每天清晨跑步時迎面而來的熟悉街景,也喜歡自己隻是個普通中學生的身份。單純,無需算計,無需顧忌太多,不必去計算每句話背後的意義,不必時刻警惕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人生裡的頭等大事就是考試排名,最殘酷的厮殺就是學科競賽。

話音剛落,一聲清脆的“啪”打破了車内的沉靜——那是男人關掉頂燈的聲音。瞬間,如墨般流淌的黑暗吞沒了整個車廂,傅堯心下一顫,立即住了口,雙膝并直,拘謹地束手低頭。

僅餘車廂踢腳線上的指示條微微閃爍着冷調的微光。

男人淡淡一笑,語氣不輕不重:“是比帝都安靜多了,你待了這麼些年,是不是有些樂不思蜀了?”

傅堯沒應聲。

黑暗裡,男人依舊能勾勒出自己兒子的側臉輪廓:他觀察着,眼裡帶着審視,也帶着一絲隐秘的情緒——是他不願承認的,傅堯不該變成這樣,一個甘于平凡、沉溺安穩的普通人。

他給傅堯時間調整,是希望傅堯走出來,而不是……沉淪進去。

“做該做的事,站在該站的位置。你一向知道該怎麼做。”

兒子。

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無聲地吐出。可那兩個音節卻沒有消散在空氣中,而是像頑強的藤蔓一般,慢慢地攀附進傅堯的心髒深處。

黑暗裡,男孩垂下眼簾,輕聲應道:“……是。”

他當然明白,男人從來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他也明白,男人始終拿捏住了他的軟肋。

一瞬間,小小的不忿湧上心頭,傅堯語氣很輕,像是不經意提起:“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我可能會是個完全不同的人吧。”

語氣很淡,像是随口一提,可這句話裡藏着太多情緒。既像是感慨,也像是一種怨憤。

話音落下,他立刻就後悔了。

空氣微微滞了片刻。

男人沒有立刻回應,仿佛這句話隻是一顆微塵,落在肩頭,輕輕一抖,便可置之不理。

然而,他終究沒有讓它随風而去。

男人神色未變,語氣如常:“那就等着看别人如何收拾你,或者……收拾你在意的東西。”

“是嗎?”傅堯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如果我沒有做那個決定,父親是不是也早就有别的辦法?”

良久,男人才低聲道:“你六歲的時候,就做了一個大人都不一定能做的決定。”

“你的決定不是被操控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想要的是什麼。”

他頓了頓,語氣微微一沉:“隻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

他沒有責備,沒有怒氣,甚至沒有太多情緒起伏,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已經無法改變的往事。但正是這種平靜,讓這句話像一把刀,緩慢地、精準地切入血肉。

傅堯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

“我以為你已經明白,有些事情,是沒有對錯的。”

“你那時候才六歲,連刀都握不穩。”

“但我知道怎麼把自己變成一把刀。”傅堯輕輕地笑了笑,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頭頂的燈被重新打開,驅散了剛才凝滞的氣氛。傅晉準随手打開旁邊的黑色皮革盒,遞過來一套全新的西裝,“是去年三月份量的尺寸。我讓他們加大了一點,但願正好合身。快換上吧,快到地方了。”

傅堯伸手接過,垂下眼睑,一件件地脫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黑色的校服外套,深藍色的羊絨毛衣,襯衣。就在他準備換上新衣時,猝不及防地,男人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背脊,“兒子,你恨我嗎?”

“不。”傅堯身子前傾,躲開了那隻保養得宜的手,自己用帶着薄荷香的冰毛巾清理了一遍,開始穿上襯衣,扣上袖扣。

“不?是不想,不願,還是不敢?幾乎不敢相信,你已經這麼大了。”

男人算得上是自嘲的笑了一下,“兒子,你要知道,你以為你藏得很好,但你那時才六歲,而我是你的父親。”

傅堯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呼吸都滞了一瞬,頓了一下,開始穿褲子。他故意弄得很大聲,想要以此來逃避内心的聲音。

然後他開始穿皮鞋。這是男人鐘愛的款。

“我知道你還在介意這件事,這麼多年過去了,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恨我,更不希望你恨你自己。”

男人接着道,“你想要的,我給你了。”他說,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一場不值一提的交易,“你想要救我,想讓我有一把緻命的刀,我便順勢用了。”

“順勢用了……”傅堯低低重複了一遍,嗓音發啞。

“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的表現确實很糟糕。我想,回家之後,我們需要談談。”

傅堯的背脊僵了一瞬。衣服非常合體,不像是一個常年不在身邊不熟悉自己兒子的人能做到的。他感到嘴裡發苦。

“手伸過來。”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不知道要做什麼,傅堯伸出左手,手腕被男人有力地抓住,男人手心那出乎意料地的溫度燒灼着他冰涼的肌膚。傅堯抿唇,心底那股無從發洩的情緒翻湧得更厲害了。

卻是男人親手解開他腕間的機械表。這枚表,是男人在那件事之後買給他的。表帶之下,是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雖然因為時日久遠,傷口早已愈合,但仍然有深色的痕迹盤延其上。

傅堯猶如觸電般想要将手抽回來,卻被男人死死攥住。男人的目光似乎并不願在那醜陋的印記上多停留幾秒,而是輕輕打開一個有着燙金P.P.字樣的長條森藍色天鵝絨盒子,取出一塊傅堯很眼熟的表,珍而重之地戴在他腕上,然後鎖上表帶。恰恰遮住了那道痕迹。

“這是祖父大人的表吧?不行,這太貴重了。”

傅堯想要解下來,男人笑了。

“這有什麼呢?不過讓你戴一晚罷了。”

傅堯凝視着琺琅藍金表盤上的金色紋樣徽章,問道:“今天到底要見什麼人?”

男人避而不答,隻是感慨到:“兒子,我和你母親都會記得你為這個家所付出的一切。”

傅堯自然知道他在指什麼,咬着下唇,他下意識摸了摸被那塊昂貴的表所遮蔽的醜陋,低聲道:“我不後悔…爸爸。”

在這麼久這麼久以後,男孩終于妥協了。

男人欣慰地笑了,握住兒子的手,就像握緊了這世上最矜貴的珍寶。

“我愛你,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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