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沒事吧…”方靈烨也是個處男,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他看着純白色床單上蜷縮着身子、眉頭皺起的女孩,蜂蜜色的長卷發散亂着,不過脖子以下都被被子緊緊裹着,隻有嘴唇明顯有點紅腫,就算他方靈烨再直男,看到這點也大概明白了些什麼,“我們來的應該還算及時,不過她嘴都腫了…”
顧梓聿一路上被擔心和恐懼壓制住的怒火,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就徹底爆發了,他捏緊拳頭直接就朝埃爾斯臉上來了一拳,骨頭碰撞骨頭的聲音讓人牙酸。埃爾斯聽不懂兩人之間交談的華納語,沒有防備,一下就被這一拳揍得兩眼發黑,踉跄倒地。
“梓聿,夠了,我們找到她就帶她回去吧。”方靈烨喊道。畢竟埃爾斯來頭不小,這裡又不是華納,他們最好是見好就收。到現在為止都是埃爾斯理虧,但如果他們真的要硬碰硬,打傷甚至打殘了埃爾斯,就算有理也說不清了。畢竟埃爾斯想對李智恩做的事還沒來得及做,不管是什麼罪名,一旦加了個“未遂”都變得輕飄飄的,更何況男女之間的事,說也是說不清楚。
顧梓聿也知道這道理,他忍下這口氣:“行,你先帶她走,我看着這孫子,等你們回去了我再撤,省得他再起什麼壞心思。”
方靈烨深深地吸了口氣,也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帶李知恩離開。他在進來之前,為了避免被埃爾斯認出,雖然已經戴了口罩、拉了防風帽、裹了圍巾,盡量把自己的頭臉掩藏起來了,但呆久了未免埃爾斯會發現什麼端倪。話不多說,他拽下自己的圍巾,把李知恩頭臉包起來,就背上她出了門。
整個過程中,顧梓聿一直死死盯着埃爾斯,而埃爾斯也很光棍地就坐在牆角,低垂着眼,一言不發。
等方靈烨背着李知恩出去了,顧梓聿又反手鎖上了房門。
現在房間裡就剩他們兩個,埃爾斯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也稍稍松了口氣:看這架勢,對方也沒打算把事情鬧大。他忍着臉上的劇痛,嘶聲道:“剛才,你可能誤會了。”
“誤會?”顧梓聿冷笑,眸中寒光森然,“你的意思是李知恩不是被你用卑鄙的手段拐騙來的,而是自己跟你來的?”
埃爾斯不說話還好,他一張嘴顧梓聿的火氣又燒起來了——跟李知恩相處這幾天,他早已經把這個可愛的女孩子當成了妹妹一樣需要保護的存在,此時想到李知恩差一點點就被眼前這個人所欺負,一向冷靜的他也忍不住要用暴力說話。
“男女之間相互吸引,性是很正常的事…”
話沒說完,顧梓聿就咬着牙對着埃爾斯的臉又來了一拳。埃爾斯沒擋住這一拳,但也下意識地踹了顧梓聿一腳,顧梓聿挨了這一腳,順勢把埃爾斯摁倒在地,膝蓋死死抵着他的腹部,毫不手軟狠狠連續砸下幾拳。
這條街上酒店雲集,方靈烨背着李知恩沒走多遠,直接在另一個高檔酒店辦了入住,幸好,他上一筆代寫的酬金剛剛到賬,而姐姐的醫院還沒扣款。他把李知恩安置好了,立刻就給顧梓聿打電話報平安。
電話還沒接通,他就聽見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傳來:“你…是誰?”
李知恩剛清醒過來,身子還發軟,她死死咬着舌尖,怕自己再昏睡過去,勉強睜着雙眼,就看到面前有一個身影,模模糊糊地。她難受地擡眼看,那人的臉包裹得緊緊的,看不清五官,她再眨眨眼,那臉便化作三四張,無論如何都疊不到一塊。她出了一身冷汗,此時更是害怕,因為眼前的影子看起來十分陌生。
“你别怕,我是顧梓聿的朋友,我們剛剛找到你,把你從埃爾斯那裡救出來了,你現在很安全。”
“…埃爾斯…”李知恩現在頭痛欲裂,可這個名字把她腦海裡那些零碎的片段全都串了起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那顧,顧...”
“他馬上就來,你現在先趕快多喝水,把你體内的藥物成分代謝掉。”方靈烨遞過水杯,給她一個安慰的微笑,“不用怕,沒事了,現在一切都沒事了。”
電話那頭,聽到李知恩醒了,看起來沒什麼大礙,顧梓聿總算松了一口氣。他低頭看了一眼滿臉血迹的埃爾斯,像看着個死人:“今天的事就這樣算了,但是你不準再去騷擾李知恩,如果你再對她起什麼壞心思,我一定會去報警,不管這件事情取證有多麼困難,不管你家世有多麼顯赫,我都一定會跟你糾纏到底。”
他的語氣裡沒有任何溫度:“埃爾斯,你們這種家庭應該很在乎自己的名聲吧?如果你不想身敗名裂,那就離李知恩遠一點!”
埃爾斯躺在地上一聲不吭。他剛才也不是完全被顧梓聿壓着打,畢竟他的體格要健壯過顧梓聿,兩人也是有來有回地過了幾招。不過顧梓聿像是有修習過格鬥技巧,出手精準又狠辣,每一拳都打在要害,根本不是單靠蠻力就能壓過的,埃爾斯很快就被打得動彈不得。
他不是傻子,知道這時候嘴硬讨不了好果子吃,便認慫服軟,連聲保證絕不會再出現在李知恩面前。
顧梓聿看他态度軟得像灘泥,應該是不會再去找李知恩麻煩了,這才放心離開。坐電梯下來時,還特意戴上了手套——他自己臉上沒挨打,手卻是因為剛才連着揍了埃爾斯幾拳,指關節都破了皮,皮開肉綻,看起來猙獰地有點吓人。他戴上手套,雖然傷處會被磨得更疼,但他不想讓人注意到異樣。
“我來取剛才寄放的東西。”顧梓聿跟前台小哥打了個招呼。對方頭也沒擡,幹脆地把琴盒遞給他,連眼神都沒多投一個,話也沒多問一句,又繼續低頭去看他的手機了。
顧梓聿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埃爾斯會選這樣一家旅館:估計他這種缺德事幹多了,服務人員不多問話、不管閑事,确實很方便。可這一回,不管事的服務員,卻間接幫了顧梓聿一把。正所謂,夜路走多了,終究還是會碰上攔路的鐵釘。
房間裡,女孩蜷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沉睡中微微蹙着眉,時不時有含糊不清的夢話逸出,要湊得近了,才能聽到微弱的聲音——李知恩說的是母語的“救我”。
顧梓聿斜靠在椅子上撐着頭,本來這姿勢就不舒服,這點小動靜,他很快就醒了,看着緊閉着雙眼滿臉痛苦的李知恩小幅度地掙紮着,是在做噩夢嗎?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把她推醒。
李知恩體内的藥物可能過勁了,沒過多久,她慢慢睜開了眼,一股鑽心的頭痛立刻襲來,胃裡翻江倒海般難受。她嘴裡那股甜膩的味道開始泛苦,等意識慢慢恢複了點,就抑制不住地擡起上身想嘔吐。顧梓聿一直注意着她,此時眼疾手快地拿了垃圾桶接着。
李知恩沒吐出什麼東西,隻是些胃液——她已經吐過好幾次了。
“給,喝點水吧。”顧梓聿遞過水和紙巾,手隻停在半空,離着女孩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
李知恩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先是接過水把嘴裡難受的味道漱了幹淨,才慢慢擡起眼看向顧梓聿。她的眼神從迷蒙到清醒,此刻已經完完全全想起發生了什麼。
後怕像潮水一樣翻湧上來,她的心髒劇烈地跳動,室内暖氣開得足,她卻出了身冷汗。
顧梓聿沒出聲,仍是伸手保持着遞紙巾的姿勢。李知恩裹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下,她的手先是摸了一圈,眼圈就突然紅了。
顧梓聿看着李知恩把紙巾又接了過去,才坐回到角落的椅子上,一直和女孩保持着些距離。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下意識看了看手表:“早上五點了。”
李知恩似乎能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那種混合着汗味和甜膩味的臭氣,即使現在她清醒着,恍惚間卻似乎看到埃爾斯獰笑着向她靠近,他的手像蛇,冰涼,濕冷,從自己的胸部摸到腿間,而她卻避無可避,連動都動不了,唯一咬緊牙關能做的,不過顫動睫毛。
窒息感、惡心感和無助交織着的幻象令她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但那句“早上五點了”,一下子把李知恩帶回現實。她看着床邊的顧梓聿,這個從出生時就一直被保護得非常好的女孩第一次意識到人世間潛藏的危險。她努力想保持鎮靜,但顫抖的語調還是出賣了她的恐懼:“謝謝……”
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下一句話。她不想去問這件事的細節,可她又害怕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什麼長久的噩夢中。
顧梓聿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硬着頭皮就直接竹筒倒豆子:“昨天晚上我見你不見了,就去找你。”
床上的女孩發出聲低泣,這聲音雖小但聽着實在傷心。顧梓聿決定跳過事情的經過,直達結局:“我把埃爾斯給打了,帶你跑了,你就到這了。你要聯系家人還是什麼可靠的朋友嗎?”
女孩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眼淚卻順着臉頰滑了下來。她低聲問道:“…還有一個人,對嗎?”
“哦,那是我的朋友,你放心,他就是幫我一起把你帶出來,然後就回去了,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會亂說的。”顧梓聿一臉認真地保證道。
李知恩點點頭,終于放松了一些:“我…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當然。”他立即把手機遞過去,随後識趣地走到房間一角,戴起了耳機,“你…慢慢打,不用急,喝點水。”
這話說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傻,打電話又和喝水有什麼關系?但是神經高度緊繃的李知恩還是微微翹了翹嘴角,不自覺地笑了:她這次實在是倒黴到了極點,但是,又真是該死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