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宅邸,菡萏院。
梁晗坐在台前描眉,婢女绾青絲作雲髻,瑤钗款戴。
“嘶。”
钗未戴好,發上傳來發絲糾葛的疼痛。梁晗冷臉拍開婢女的手,罵道:“蠢貨。”
婢女唯唯諾諾跪下來,向梁晗求饒。她一雙不沾陽春水的手留着晶瑩圓潤的指甲,将婢女的臉刮出兩道血紅。
“還不下去領罰?”
“是,是,謝郡主饒命。”
婢女倉倉皇皇下去了。
不過片刻,一旁打扇的婢女頂上來,畏手畏腳地給梁晗戴發簪,兩手發着抖。她瞥到梁晗正從鏡中望着她,吓得發簪落到地上。
梁晗冷冷一笑:“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婢女趕忙搖頭:“郡、郡主!奴……奴沒有啊,奴沒有什麼意思,沒有的……”
她揚唇道:“你也可憐我?”
婢女年紀小,竟是吓得直接哭了起來。“郡主饒命,郡主饒命!”這位明安郡主手段狠厲大家都是知曉的,一點小錯便可招緻刑罰,打廢了雙腿也是有的!可她身居高位又夜承雨露,受王爺寵愛,人人敢怒不敢言,隻好受着。
梁晗見她涕泗橫流,柳眉一皺,推着輪椅背向她,望着窗外:“我還沒死,哭什麼?”
“是,是……”
梁晗命令道:“起來,擦幹眼淚,隻許笑,不許哭。”
婢女快速抹了淚,吸吸鼻子,轉過頭才發現是雍親王來了。
他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大手從梁晗身後探過去,将梁晗巴掌大的小臉控在掌心,轉過來,低頭瞧她妝面。
四周的婢女及時退下,梁晗收起冰冷神情,回首時冰姿玉态,盡寫柔婉天真。
竟是全然換了一副姿态神情。
雍親王深眸不可量測,沉聲道:“涴清,委屈你了。”
梁晗扶着他的手,輕輕将頭靠在他手腕上,柔聲道:“跟着王爺是天大的福分,涴清無時無刻都在感激王爺,想念王爺。”
雍親王道:“姜烨一事已了,姜煐處可有消息?”
梁晗道:“自宴會那晚來後,暫無消息了,隻是……”
雍親王微微挑眉。
“王爺說帝姬還在玉清宮,可妾見的這個的的真。”梁晗眉間輕籠憂愁:“那日還聽聞玄盛猶在,妾憂喜半摻。喜的是,他被姜烨下了那樣的命令,竟然還活着;憂的是,若此帝姬是假,不知會怎麼折磨他。”
雍親王笑道:“你最是心軟善良,玄盛是我的人,不必擔憂。”
“妾哪是擔憂他呀,妾是擔憂王爺。假冒帝姬是重罪,是死罪!”梁晗眼眸晶亮,笑意吟吟,“妾無一日在期盼王爺大業即成……王爺,妾乖乖的,都聽王爺的。”
雍親王未言語,笑着将她從輪椅上抱起,放至床上。梁晗纖纖玉手搭在他頸上,婉媚嬌柔:“姜煐畢竟是涴清閨中好友,王爺可要手下留情。”
雍親王掐住她下巴,強迫她露出軟舌。梁晗上道得很,即刻将潋滟紅唇送上去。
被服侍的舒服的雍親王抓着她的錦發,撫摸小馬似的拍拍她:“涴清放心,待千山圍獵開幕,本王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結局。”
錦衾翻紅浪。
一時間,吟哦不斷,春色了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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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疏風柔,姜煐熬藥熬得晚,不稍時,竟在裴頤之床上睡着了。
她醒來時天已大亮,床邊拉着床幔,朦朦胧胧透着光。
裴頤之閉着眼,似是未醒,手腳規規矩矩地放着,一點不曾逾矩。
被衾暖香,姜煐臉頰輕輕磨蹭被面,隻覺得蘭香沁鼻,深入四肢百骸處。
她伸了伸僵直的腿,掀開被衾,欲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出床榻。玉足将将過了裴頤之的腿側,身上薄衣勾住他的鏡子,拉出長長一條絲線。
姜煐下床的動作一頓。
她瞄向裴頤之,那人緊緊閉着眼,無甚反應。她扯下四線,袖子抽絲皺成一團,連忙掀了窗簾出門去。
同心守在外頭,小聲道喜。姜煐知曉這是誤會,便道:“裴郎醒後莫說我來過。”
同心道:“娘子還說呢,郎君早就醒了,讓奴别去打擾,還遣退了四周好些人呢。”
裴頤之竟早就醒了?
那他方才……
豈不是連她下床的模樣都知道了?
“他病好了?”
“多虧了娘子昨夜熬藥,早起時便不燒了。”
姜煐心裡難得生出羞窘氣惱。
“早知道不該給他熬藥。”
同心捂嘴笑。
姜煐睨她一眼:“好啊,你們一主一仆都拿我當笑料。”
“娘子莫生氣,”同心道,“郎君說了,現下最要緊的事就是娘子的事,最要緊的就是伺候好娘子。”
姜煐睜眼:“他燒糊塗了,什麼話都敢說。”
待姜煐換身衣服的工夫,同心帶了一卷信,姜煐打開一看,是程廷的回複,上書:未時三刻,福庭茶肆見。
裴頤之工夫做全套,無可指摘。
桌上備了小米粥,新做的面點,供消夏的糖水,姜煐不吃,一上午都等着裴頤之現身好先發制人數落他一番。
誰知同心來報時告知她郎君醒來去了書房,她左等右等,把桌上東西撤了,趁午時日光灼烈,來到書房。
姜煐不知裴頤之記得多少,心裡多少不爽快。若是不記得是好事。她不必多加解釋。
若記得,怎麼不跟在她身後,反而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