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不知道什麼時候燒盡,燙到了顧随的手,顧随把煙頭扔到地上,一腳踩滅。
又在片刻後俯下身把煙頭撿起來,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搖搖頭,小聲罵了自己一句。
“你的東西沒扔,房子……”顧随靠在車門上打字的手微微停頓,片刻後動動手指都删掉了。
當時沈遂說完分手就走了,東西也沒收拾,顧随以為就是一次小吵架,他們也不是沒吵過,雖然都沒這次陣仗大。
顧随當時堅信他一定會把沈遂追回來,于是天天發信息跟沈遂賣慘,不是說自己睡好冷,就是說看見沈遂的東西好想沈遂。
屏幕上全是他的自說自話,長長短短的占滿了右邊屏幕,沈遂一句都沒回過。
顧随想了半天,直到手指頭都凍僵了,才緩慢打上去兩個字,兩個字錯了兩次。
然後顧随收起手機,打開車門坐進去,發動車子後,顧随才打開手機點進置頂的聊天框按下發送鍵,退出來取消置頂。
顧随看着自己發出去的那兩個字,一動不動,直到屏幕自己熄滅,他才收起手機。
不遠處沈遂的手機亮了一下。
顧随:再見。
車子揚長而去,留下一排看不見的車尾氣。
那時候的顧随并沒有想到自己會一語成谶,他和沈遂意料之中的一整個假期都沒有再聯絡,卻也意料之外的再無聯絡。
開學的時候顧随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打聽沈遂的消息,隻偶爾不經意的繞遠路過沈遂他們專業樓。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沈遂。
顧随本來以為就算分手了在一個學校也多少會見到,結果令他高興之餘又有點失望。
他再也沒有沈遂的消息,隻偶爾聽身邊同學問他怎麼沒跟沈遂一起,他們之前可是稱得上形影不離。
顧随神色恍惚的回答同學他們鬧掰了,同學表情特别驚訝地說還以為他們那麼好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顧随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曾經也是那麼以為的。
早都過去了,他現在基本上不怎麼會想到沈遂了,顧随安慰自己。
很快迎來了畢業,拍畢業照的時候他的老師慕延之問顧随要一張他的照片,說要留個紀念,顧随也沒多想,随手發了一張過去。
那是一張顧随穿着沖鋒衣直視鏡頭的照片,顧随眼睛是天生的深瞳,沒有燈時瞳色簡直能與黑夜融為一體,不知道是不是拍攝照片時閃光燈照在了他眼睛裡,墨色裡的那一個小白點閃着光,配上顧随的表情,像是給黑夜撕開光亮的利劍。
慕老師問他有沒有溫柔一點的,顧随翻翻相冊,沒有一張是帶笑的,隻好問老師是幹什麼,如果是什麼榮譽牆之類的他的學生證更标準。
老師沒回。
顧随又在想慕老師是不是要給他介紹對象,之前有一天老師旁敲側擊的問過他,他y...他早就沒有對象了,但是他現在并不想談戀愛,如果能把對方吓到再好不過了。
很久慕老師才回這張就行,顧随就将這件事抛之腦後了。
畢業後顧随進了家裡的公司,工作很累,家裡為了鍛煉他讓他從基層做起,每天都是幹不完的活看不完的文件,好處或許是他沒再想起沈遂。
時間太快了,兩年後顧随就晉升成了執行董事,隻有一小部分靠家裡,更多的是他本身的實力。
他成為董事長的那天,公司裡的人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小顧總,傳聞中性格很好待人有禮但是沒有頭腦的小少爺。
同事們看顧随冷若冰霜的臉,怎麼想也不能把兩個人聯系到一起。
或許說冷若冰霜不太準确,可是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私下裡,幾乎沒人看顧随笑過。
顧随的态度不冷甚至可以說非常禮貌,但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台冰冷一絲不苟的工作機器,沒有人能打亂他的計劃,他的計劃永遠是最完美、可行度最高的。
如果顧随的同學們知道,就會覺得見怪不怪,自打顧随和沈遂鬧掰,顧随整個人就像失去了七情六欲的玩偶、機械?總之就是變得冷淡了起來,但并非不近人情的暴君。
隻不過把自己關進了玻璃罩裡。
顧随會對外界的一切進行審判,給出最好的反應。
這個玻璃罩在重逢那天被沈遂敲了個稀碎。
顧随記得他們重逢那天天氣很好,北溪市漫長的梅雨季終于迎來了久違的晴天。
顧随一如往常準時到公司,助理跟他講今天的行程,上午要開一個會,中午要跟國外來的代表人談話,下午還有一個跨洋會議。
上午的會剛開完助理就跟他說國外的代表人到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趕去會議室。
會議室在15樓,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正午的陽光照進來,刺的顧随想流淚。
他想自己應該是被陽光照出幻覺了,不然怎麼會看見沈遂背對着他的身影。
“顧總。”
熟悉的聲音,就是沈遂。
顧随看着沈遂轉過身,三年不見,沈遂瘦了很多,也變得更加成熟自信,簡直是變了一個人,這是顧随的第一反應。
“這是我們沈總,負責跟貴公司商讨這次合作事宜。”站在沈遂旁邊的青年開口,青年比起沈遂青澀很多,戴了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倒是很專業。
沈遂主動伸出手,顧随憑本能伸出手跟他握手,沈遂握的很用力,好像很想念他一樣。
一直到顧随坐下他的腦子才再次轉動,他聽見沈遂提了很多建設性的意見,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顧随也專心的投入工作中,兩個人聊得很開心,合同簽的很順利。
“不知道有沒有幸邀請顧總一起吃飯,算是慶祝我們的合作。”
簽完合同顧随和沈遂再次握手的時候沈遂開口。
臉上是顧随完全陌生的笑意,三分真實,剩下的全是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