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凜察覺危險,立刻伸臂護俞沅之于後,然而那匹馬并未撞向他,僅擦肩而過,前蹄躍起急停在旁,王凜被晃得腳步不穩,手腕無意磕到石牆邊緣,蹭出一道紅痕。
“您沒事兒吧?”俞沅之回神,焦急地問。
王凜吸了口氣站直,朝她微笑搖搖頭。
俞沅之望向來人,目光忽地一頓,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馬上男子居高臨下,眸色黑沉掃過兩人,其中戾意令人不寒而栗,良久,開口道:“這匹馬,受訓時辰尚短,驚了王禦史,未曾想不過鳴聲,就讓你虛得站不穩。”
王凜立于石牆前,身姿挺拔,肅穆端正,面對挑釁未顯半分急躁,眉眼低垂朝霍琅拱手行禮。
俞沅之瞥了一眼王凜,看向霍琅道:“霍将軍大街馳馬,橫沖直撞,是否有些過分?”
王凜微怔,在她說第一個字時欲攔未果,遂向前一步擋在她身前,道:“霍将軍,大街往來均為平民百姓,您若有意馴馬,應當擇寬闊之地,以免驚傷無辜。”
霍琅握緊缰繩,冷聲道:“所以特意選在北郊,誰能料到縱使清早,也能撞上相約之人。”
北郊,距俞沅之與霍琅初次山上過夜之地不遠,昨晚他既同青梅馳馬烤魚,還巴巴趕去北郊做什麼!
俞沅之胸口發悶,抿唇道:“霍将軍選錯了,馴馬應當選桃山園,不是北郊。”
王凜聞聲眉頭不着痕迹皺了一瞬,霍琅則沉默未應。
她轉身朝竹山廟方向走,然而那匹白馬頃刻跨步,橫欄在前。
“上馬。”霍琅道。
俞沅之瞧都不瞧他,紋絲不動。
男子嗓音低沉,略帶威脅:“是你自己上來,還是我抱你。”
晨風輕拂裙擺,她猛地仰頭,展眼相顧,一雙杏眸瞪圓,雙耳猶如火烤。
霍琅見狀索性躍身下馬,無視王凜,将她橫抱而起。
“你放開!”俞沅之又急又惱。
坐于馬背之上,那雙熟悉的手臂從後牢牢環住她,半分拒絕餘地都無,男子夾緊馬腹,馬蹄瞬時卷起細微塵霧,揚長而去。
兩人背影逐漸消失在王凜眼前,他微微握緊受傷的手,伫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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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時節,桃花已落,遠觀綠意濃郁,途徑一塊巨石,桃山園三字以紅漆描繪,頗為醒目,入園後馬兒踩在泥土裡,步伐變緩,沿桃樹慢行。
俞沅之腰背挺得筆直,刻意保持距離。
白馬行至河畔,停駐不前,霍琅主動打破僵局,道:“五個月未見,第一面,就給我這麼大的驚喜。”
他刻意加重驚喜二字語氣。
俞沅之垂下眼簾,态度疏離:“不明白您的意思。”
霍琅道:“那小子有歪心思,他看你的眼神不對。”
俞沅之望向水波,低聲道:“這也不是霍将軍當街吓人的理由。”
“你心疼?”他問。
俞沅之未應。
“為何相約一道用早膳?”他再問。
依舊無聲。
“說話。”
男子嗓音冷得駭人。
徹夜未眠,她原就煩悶倦怠,憶及昨日所見所聞,愈發不滿,深吸一口氣回道:“那也比青梅竹馬相約馳馬,一道烤魚用晚膳得好。”
霍琅動作一僵,思忖片刻,逐漸松開緊握缰繩,歪頭瞧她的神色,道:“吃醋了?”
她将臉側過。
霍琅:“聽誰說的?”
俞沅之道:“不必聽誰說,親眼所見。”
他了然:“昨日大軍入城,郡主攔路,三皇子府馬車一晃而過,你就在上面。”
霍琅左臂攬過她腰間,道:“那剛剛,為何不問我?”
俞沅之抿唇,指尖戳中掌心,細想竟是自己昏了頭,她與霍琅并無明确關系,又以什麼身份不悅。
霍琅繼續解釋道:“桃山園我來過多次,但同行之人不僅僅是郡主,還有三皇子、六皇子、世子、各個郡王府小公子,我隻是奉旨随行,保護宗室後嗣安全,至于烤魚僅有一回,是勉郡王府小公子,五歲孩童哭鬧不止,嚷着要烤魚,勉郡王束手無策,求我幫忙,一共烤了十多條,人人有份。”
俞沅之垂下眼簾,慢慢松開手指。
“嫌疑洗清了?”霍琅挑眉,“我何來青梅竹馬,自己竟被蒙在鼓裡,沅沅,你想見六月飛雪?”
她略有心虛:“你與郡主一同長大,難道還不算嗎?”
“我和玄風才是一同長大,算嗎?”他問。
俞沅之臉頰泛紅,不由得抿唇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