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
“我沒……”
“松手!”
怒斥過後,身後不再傳來解釋的聲音,可紀棠的手腕還被那人牢牢攥緊。她早已心力交瘁,體力不支,此時卻又不知道哪裡來了氣力,大臂發狠一揮,把喬芸芸的手甩開,提了一口氣,向前大步走去。
第二腳還未邁出,一句“哎呦”便讓紀棠動作頓住,緊随其後器物相撞之聲更是令她心驚。她咬住嘴唇故作鎮定繼續往前走,心裡隻想這是少女诓她回頭的詭計,她絕不能再上當。
一隻小麻雀從遠處飛來,又飛去遠處。
走出丈餘,身後無聲無息。突如其來的清淨,讓紀棠心裡生出一絲恐懼。喬芸芸想走,就需要施法,而她的法力遠遠沒有達到徽息神女來去無蹤的地步,施法必該有衣料摩擦與念出咒語的響動。方才那“哐當”一聲過後,紀棠除了聽見她自己深一步淺一步的腳步和草蟲鳴叫聲音外,再無其他。
或許,她須看看有沒有事。這個念頭一浮上心頭,就被紀棠強行壓下,她咬緊牙根,加快離去的步伐。未能走出幾步,那個想法再次盤桓于心,紀棠靜默片刻,無奈歎了口氣,開口問道:“你還在嗎?”
良久,無人應道,隻有經久不息的風聲。
“你怎樣了?”紀棠仍沒有回頭,說話的音量卻提高了不少,其中的擔心不言而喻。
還是沒有回答。
紀棠眼皮突然猛烈一跳,她注意到“滴答、滴答”露水濺落之音,那聲音好像很早之前就開始了,這是春末夏初時節,夜間已不結露,怎麼還會有這種聲音呢?她迅速轉身,望向曾和喬芸芸共同站立的地方。
竹影被月光拉得很長,如玄色薄紗般披蓋在橫躺的少女身上,風移影動,就如裡面淺眠的少女正在一呼一吸。
“芸芸……”紀棠往前邁出一小步,語氣遲疑驚惶。
喬芸芸頭底下不知墊了什麼,那張比紙還慘白三分的臉正對着紀棠。帶着點血腥味道的風吹到紀棠鼻尖,驅使她往前飛奔。
越向前,腥氣越重,每一次滴答聲都砸在紀棠心上。她腿腳不便,本沒有走出多遠,未幾,就撲倒在喬芸芸身側。
喬芸芸後頸處有塊石頭,上面黏黏稠稠地覆了層膜,讓紀棠幾乎發瘋的聲音就來自那裡,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一點一點濺落在石頭上,把黑色的石頭染成暗紅色。
瞧着那紅石,紀棠呼吸一滞,目光轉到喬芸芸閉合着的眼上,紀棠想她自己的臉肯定也白了,而這一切不怨别人,全是她的錯。
“……不許……不……”紀棠手掌托起喬芸芸的頭,使勁力氣把她摟在懷裡,嗚嗚咽咽,泣不成聲。她的眼淚也一滴一滴,一點一點濺落在少女的下巴上。
風徐徐吹着,月色姣姣。
也不知紀棠哭了多久,一聲嘤咛自懷裡傳來:“還、沒死呢……”
紀棠感覺脖間微癢,垂眼看去,正對喬芸芸雙眸。少女眼有笑意:“沒探鼻息,就當我、死、死了嗎?”
紀棠大喜,轉而哭聲更甚。
喬芸芸弱弱勸道:“莫哭了……”
紀棠忍住悲傷點點頭:“好,好,我不會再哭。”她拉長袖子抹了把臉,既安慰喬芸芸,也是在安慰她自己:“你等着,我去找神女來,她來了,你一定會有救!”起身欲走時,發覺喬芸芸還枕在她臂彎處,看到那黑發與自己半邊衣袖都成了血紅色,紀棠含在眼眶裡的淚又落了下來。
紀棠哽咽開口:“芸芸,你、還有力氣往天上放個煙花嗎……我、我怕……”
喬芸芸手指虛空敲定幾下,紀棠以為她要施法,忙伸手擡起她的手腕,焦急問道:“然後要怎樣?”
喬芸芸手腕下滑,與紀棠手心相貼,四指一曲,松松垮垮握住紀棠的手,“棠兒,别忙活,來不……”
話未完,一口熱血先噴了出來,為竹葉換上紅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