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棠又是苦笑。
上官柳轉過臉,一雙漆黑的眼看着紀棠:“你來找我,必也是想到這些緣故。”
“隻有我一個人回去,難逃其咎。”紀棠歎了一口氣。
上官柳點點頭:“要走必須我們兩個一起走。”
“怎樣你肯走?”
“取開天斧。”
他的回答,紀棠早已預料到,可真聽進入耳朵,還是覺得猶如受了一句重錘,不由冷冷一笑,手指反止向自己,嘲弄道:“靠我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
紀棠心中一動,立即四下掃了一眼,可除了望不到邊際的桃花林,哪裡還有其他人影?心涼了半截,回頭時,正看着上官柳嘴角噙的幾分笑意。
“你傷得不重?”紀棠狐疑地上下掃視着他。
上官柳一陣劇烈咳嗽,許久,呼吸才漸漸均為。
紀棠又歎了口氣,道:“不能用法力,又隻有我一個人,如何能行?”
上官柳道:“隻差一步。”
紀棠冷笑道:“很多事,都是隻缺一步,然後,輸得連本錢也賠了進去。”
上官柳毫不理會她掃興言語,道:“血月已經出現兩次,待第三次出現的一個時辰之間,在浮生幻夢中心,會出現一處法陣,放上四件法器,自可解開兩界三生境。”
紀棠勸說不下這個固執的人,況且據他所說,剩下的路并不難走,隻要去對了位置,擺上法器即可。
罷了,她從地上一躍而起,回頭對上官柳伸出手:“走,我們這就去,想來還有些路,我可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上三天。”
上官柳道:“錯過了這次血月,是要再等上四個月。”
“既如此,我們更該動作快些。”
紀棠說着,手已經碰到上官柳臂彎,眼看就要攙他起來,上官柳手臂一動,十分巧妙地避了過去。
紀棠跺腳:“還磨蹭什麼?現在你又不急了是不是?”
上官柳擡眸,笑如春風:“不先問問我們此時身在何處嗎?”溫柔的話語中卻帶了點戲谑。
紀棠一怔:“在哪裡?”
“正在中心。”
紀棠蹙着眉,四處看了看,不敢相信會有這個湊巧的事,但上官柳的态度,又實不像在诓騙她。
他也沒有理由诓騙她。
“浮生幻夢的中心如同旋渦的中心,很多人身處其中,快丢性命時,才反應過來,這裡危險重重。”上官柳灑然一笑,看着紀棠,一字一頓道:“仙君能找到這裡,定和前者不同,畢竟你是個聰明人。”
紀棠自然聽出了這其中的譏諷之意,若是别人,看他傷得嚴重,紀棠八成就忍過去了,偏偏眼前是上官柳,還是嘴巴好生生的上官柳。
紀棠想了一想,道:“謬贊謬贊,要說聰明誰能和殿下相比。既知道,有血月才會有出現兩界三生境,又知道隻在正中心位置,才能找到封印法陣,還知道此處會反噬法力,不能使用法術法器。”
上官柳道:“這些消息,花些心思,費點功夫,誰都可以知道。”
“真有你說得那樣輕巧,沉宣的手上的骨玉,也不用等到今天才有解法。”紀棠一笑,“隻是我還有一點不懂。”
“不懂什麼?”
“不懂你明明知道會有反噬,為何還要動用法力。”紀棠盯着他的眼睛,“是什麼事,逼你用法力不可?”
上官柳垂下頭,良久,才吐出兩個字。
“秘密?”紀棠聞言,大失所望,“你們家的秘密可真不少。”
上官柳忽然道:“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任何事。”
紀棠笑道:“包括你的秘密?”
上官柳道:“我說了,任何事。”
紀棠心裡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聲音不由放輕了幾分:“你是不是要撐不住了?”
上官柳嘴角扯了扯,似是要笑,無奈,最終隻吐了一口血。
算來,自和紀棠見面起,他已吐出三口血了。
紀棠眉頭微蹙,思索片刻,道:“拿出秀雲珠吧,被反噬一點,沒什麼關系。”
“眼下使用秀雲珠,力倍功半,太不值得。”
紀棠又坐會原地,慢慢往他身邊湊了幾步,很快,她感覺身上一沉,上官柳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他将額頭枕靠在紀棠肩上。
紀棠很快感受到一層涼氣,是從上官柳那邊襲來的,他的身體竟和高山上的萬年冰雪一樣寒涼。之前若無其事的說笑,原來隻是在強撐而已。
見他如此,紀棠低聲道:“用一些點吧,你要真死在這裡,誰去救沉宣?何況,耗費的法力也是我的,用不着你替我覺得不值。”
肩頭傳來一聲輕笑,隻聽見上官柳緩緩說道:“多想了,我擔心的不是你,是怕秀雲珠損耗靈力太多,打開封印的時候會出意外。”
這人真不值得别人半分同情,紀棠咬牙,強忍住把上官柳一把推開的怒氣。
遠處的桃林已逐漸消散,一眼望去,模糊不清,淡淡霧氣又襲籠上來。近處的桃樹,嫩生生的花朵依舊開在枝丫之上。
紀棠攤開手,幾朵桃花落于掌心,端詳把玩間,蓦然發現衣袖上沾了幾個白點。似乎是……雪?
鵝毛般的大雪,頃刻之間,桃樹上雪白一片。
一陣衣袂破空之聲随即傳來。
紀棠擡頭看去,隻見雪地桃花下,赫然站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