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鏡與荀彧并肩踏入冶煉銅礦之地，熱浪裹挾着刺鼻氣味撲面而來，四下皆是忙碌身影與叮當聲響。

其中築有數座圓筒形煉爐，頂部進料口不斷有礦石、木炭等原料投入。一旁，風箱通過風管，向爐内鼓風助燃。煉爐下是化銅池，對準流口承接銅液，工人會撇去浮渣。周邊滿是黑色或褐色礦渣堆，不遠處還整齊碼放着冷卻成型的銅錠。

一位身形幹練、面龐被爐火熏得黝黑的中年匠人，趕忙放下手中工具，疾步迎上。

他擡手作揖，恭敬道：“郡主、大人貴步臨賤地，實乃我等榮幸。小人名叫陶弘，蒙郡主不棄，在此負責冶銅事務 。”

說罷，眼中滿是敬重與忐忑，等待着王鏡的指示。

王鏡微微颔首，和聲說道：“陶師傅，聽聞你在此處負責冶銅，辛苦你了。我對冶銅之術略知一二，或許能與你一同探讨，有所助益。”

王鏡先是移步至煉爐旁，開口道：“這煉爐的火候控制極為關鍵。我觀眼下火勢雖旺，但波動稍大，礦石難以均勻受熱。日後可嘗試調□□箱，礦石就能熔煉得更徹底，煉出來的銅質量肯定更好。”

說着，她又看向一旁堆放的原料，“你不妨試試增加些許石灰石的用量，如此能讓雜質更易分離，提升銅的純度。”

陶弘聽得全神貫注，一邊認真聆聽，一邊不住地點頭，臉上滿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待王鏡說完，他激動道：“郡主這番話，真是讓我茅塞頓開！之前我在這些地方總是把握不好分寸，一直在摸索，卻始終不得要領。多虧郡主今日指點迷津，我這就去按照您說的方法嘗試一下，定不負郡主期望！”

荀彧感慨萬千，不禁歎道：“主公，彧實未料到您竟對冶銅之術也如此精通。”

王鏡嘴角輕揚，笑語道：“不過是些皮毛，算不得什麼，真正要緊的，還得仰仗陶弘這般專業匠人在日複一日的實踐中鑽研摸索。”

荀彧聞言，微微怔愣，随後，目光灼灼地凝視着王鏡，不由得發自内心地敬重她。

在他眼中，王鏡仿若無所不知，總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可她又這般謹慎謙遜，如同磁石一般，引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探究，直至徹底傾心追随。

……

歸途的馬車微微搖晃，荀彧手中握着竹簡，垂落的睫毛在瓷白的臉上投下細影。

餘光瞥見王鏡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臉上，直白又專注，叫他心裡一慌。

荀彧下意識想要擡手摸臉。

莫不是臉上沾了什麼東西？莫要因此失了儀态才好……

王鏡忽然伸手撫上他臉頰，指腹輕輕劃過。

她撚着指尖輕笑：“不過是剛才蹭上的浮灰。”雖說不髒，可在荀彧白皙的臉上，倒是格外顯眼，像落在雪地上的墨點。

荀彧的臉頰頓時暈開薄紅，像是被燙到一般，下意識往後退了一點，身子微微緊繃。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腦海中瞬間閃過前幾日聽聞的一則傳聞。說是丹陽朱氏有意獻出次子朱珏與郡主聯姻，朱珏相貌堂堂，在城中也算頗有名氣的美男子。可郡主卻毫不留情，嫌棄朱珏年紀太大，還羞辱了一番。

想到這兒，荀彧心裡不禁泛起一陣漣漪。

朱珏才二十三歲，已經算年紀大了嗎？

那自己這二十九歲，将近而立之年的人又該如何自處？

莫非要塗脂抹粉，掩飾細紋?

若主公不喜年長之人随侍身側，他自覺年齒漸長，容色不複往昔，常伴主公左右，恐遭嫌棄，莫若遠離，也好讓主公落得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