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郡
王鏡獲封侯爵,喜事臨門。他一面犒賞軍隊,大擺慶功宴;一面開倉放糧,與百姓同賀。
随後,昭甯侯府舉辦盛大盛筵,各方人士但凡能抽身的都趕來道賀,實在無法到場的也紛紛備下厚禮遙表心意。王鏡從早到晚都在接受大家的祝賀,聽着各式各樣的吉祥話。
清晨,王鏡站在衣架前,侍女玉簪正将玄色雲錦深衣的衣袖展開,衣袖上金線繡制的五爪蟒紋泛着微光。
玉簪輕聲道:“君侯請擡臂。”
她的手指繞着玄色衣帶穿梭,随即王鏡便感覺到腰間玉帶鈎咬合時發出輕微震顫,金累絲香囊墜着的珍珠流蘇掃過她垂落的手背。
玉簪将王鏡及腰的長發攏起,銅鏡裡忽然映出楊夫人的身影。
“母親?”王鏡剛要轉頭,卻被楊夫人輕按住肩膀。
玉簪正将一頂十二樹花钗冠嵌入她的發髻,累絲金鳳口中銜着的珍珠垂在她額前,珠光晃動。
楊夫人的指尖撫過深衣廣袖,突然将女兒整個擁進懷中。
“當年你父親總說,咱們鏡兒該配個宗室親王。”楊夫人的聲音悶在女兒肩頭,“如今瞧着,便是把雒陽城裡的公侯世家,長秋宮宴飲的列侯都捆作堆,也及不上我兒這顆瑰麗明珠。”
玉簪悄無聲息地退到碧紗櫥外。
王鏡漸漸感到頸窩的濕熱,她猶豫了一下,擡起手輕輕拍着母親的後背。“母親,女兒要配的,原是這四海八荒的社稷重器。”
良久之後,王鏡跨過門檻,便瞧見荀彧和郭嘉立在庭中,衣袖被晨風掀起漣漪,倒像是特意候了許久。
見王鏡現身,兩人整齊躬身作揖,恭賀聲裡帶着幾分欣慰:“恭賀主公得封昭甯侯。”
王鏡笑着讓他們起身,三人沿着石徑徐步前行,邊走邊聊。
荀彧道:“自漢武設列侯以來,得爵女子不過雙掌之數。如許負者,善相人,其預言諸事,多奇中。漢高祖嘉其能,封之為鳴雌亭侯;像魯侯奚涓之母,因其子戰死,無後承爵,漢高祖便封其母為侯;還有呂後的妹妹呂媭,被封為臨光侯——不過,她們的功績與主公相比,實有雲泥之别。”
“如主公這般以女子之身統軍平亂、築城安民,憑真功實績裂土封侯者,當真是開千古先河。”
郭嘉步伐輕快,折扇在手中輕輕敲擊着手心,輕笑出聲:“文若别急着翻故紙堆,且看這‘昭甯’二字。朝廷那幫老儒生倒是用心,昭為顯揚功績,甯是期許安定,明面上挑不出錯漏。”
他忽然站直身子,眸光如劍鋒出鞘:“可主公親率輕騎披甲上陣,立下赫赫戰功,‘武侯’名号豈不更貼切?”
“奉孝慎言。”荀彧眉心微蹙,“高祖有令非劉姓不封王,光武定規非軍功不授武侯。主公若受‘武侯’尊号,怕要惹得朝中那幫言官連夜寫奏折。”
他說着轉向王鏡,語氣鄭重道:“昭甯二字暗合《周禮》中‘以安邦國,以甯萬民’的古訓,又避開了武人鋒芒,正是進可攻退可守的上選。”
王鏡望着争論的兩位謀士,終于開口——和稀泥。“文若說的在理,但奉孝也沒說錯。封号不過是個虛名,重要的是往後……”
三人一路暢談,不知不覺間,距離宴會廳愈發近了。
仲夏夜,廳内張燈結彩,二十張朱漆長案沿着回廊排開,案上擺滿美酒佳肴,酒香、肉香與果香相互交織。
王鏡身着華服,走上主位。衆人見狀,紛紛恭敬行禮,高呼:“賀主上得封昭甯侯!”
王鏡面帶微笑,輕輕擺手示意衆人落座。
“今夜不論尊卑,諸君且痛飲。”
左首位置上是荀彧、郭嘉、張昭等一衆文士,右首則是孫策、嚴白虎、阿卓等武将。
席間說笑聲漸起。尤其是孫策與嚴白虎那邊,氣氛最為熱烈。
嚴白虎一把攬住孫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哈哈,孫策,我一見到你就覺得投緣!來,喝一杯!”
孫策也毫不扭捏,用力拍了拍嚴白虎的後背,大笑着回應:“我也早聽聞你的大名,正想和你好好喝一場!”
嚴白虎一腳踢開酒壇泥封,斟滿兩碗酒。兩人端着陶碗,重重一碰,仰頭便将碗中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案幾上已經橫七豎八地擺着五六個空酒壇。此時的孫策,面色泛紅,索性扯開衣襟露出胸膛,右手攥成拳在空中晃了晃,“五魁首啊六六順!”
嚴白虎漲紅着臉應聲:“七匹馬啊八仙到!”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竹籌在案幾上被拍得叮當亂響。侍從們看着這熱鬧的場景,都忍不住憋着笑,悄悄把案幾上的烤鹿肉撤下去,換上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