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自山下往上看，通天石梯一眼望不到邊。

自然，從山上往下也是如此。

雲栖累得氣喘籲籲，摸了把臉上的汗水，總算到了山下，心中此時很是糾結。

按照她這速度，不會禦劍，也不會其餘各種可用于趕路的法術，不知何時才能到張家鎮，此前她隻顧找林扶風，被沖昏了頭，竟是沒想到這個問題！

她正扶着腰，便見山下一酒肆外頭的馬棚中，幾匹老馬掃着尾巴，蔫吧吧吃糧，立即眼前一亮，快步到酒肆前，問那老闆：“老闆，這馬租兩日什麼價？”

那老闆正拿着根牙簽剔牙，聞此，從鼻腔中哼出一聲：“一天二十靈石，兩天五十，三天九十。”

雲栖瞪大眼：“怎麼能這麼貴？！還有！怎麼天數越多還越不劃算了？！”

“愛租不租，出門左拐慢走不送……哎呦是雲道長！”老闆冷眼瞥了她眼，看清她後，話語打了個遛彎，連牙也不剔了，溜起身坐起來，點頭哈腰的。

雲栖：？

這誰？她認識嗎？

見她愣神，那老闆樂呵呵道：“道長您不認得我沒關系！在這裡的誰不知道咱們風光霁月顧懷安啊！我這酒肆能開，全是承蒙他關照！您是他師妹，那就是我親妹子，來，妹子，這馬您牽走，一分錢不用給！還不還都随您！實話說了吧，這馬也老了，賣都賣不了什麼好價錢，這都是坑那些外人的！”

這前後差得實在是太大，雲栖有些轉不過來，一頭霧水：“啊？”

酒肆坐着三四名弟子，看衣着打扮，均是外門，其中一名聞言起身，勸道：“雲師姐，你就收了吧，這些年，顧師兄降鬼除邪，體諒百姓，是分文不收！他們山下百姓可都是仰仗顧師兄呢！你說咱們也都是太虛宗弟子，可論起修為能力，誰比得過顧師兄？論起性情品行，誰又敢與他相提并論呢？”

“就是就是！”又一名道，提到顧懷安，瞅着顧懷安師妹，他又不免想起了與其同門的另一人來，趁着酒勁“啐”了口：“我呸！那林扶風也配與顧師兄同拜入青風真人門下？真真有辱師門！就他那卑劣模樣，簡直是衣冠禽獸，什麼破玩意兒！”

“喝你的酒！少提那晦氣！”老闆道，言語中難掩厭惡，邊呵斥旁人不得提，自己又忍不住罵：“都說林扶風卑劣龌龊，我還可憐他，發了個委托叫他接了，送來的酒裡你知有什麼？裡面有鬼鸠花！若不是我家狗打翻舔了口當場暴斃我才知曉，否則不知要毒害多少人！我從未同他說過話，也從未有過節，這人卻陰狠至此！若不是顧懷安來好言相勸，給了我不少補償，保證此事再不會發生，我定要将林扶風亂刀砍死！”

雲栖聽着這些人有一句沒一句控訴林扶風，本是三言兩語說天談地的小小酒肆，如此在批判林扶風上徹底達成了一緻，心中有些發毛。

好家夥，林扶風這小變态，這是幾乎将和宗門沾點關系的人全得罪了一遍？！

那她攻略他可得避着人，莫要将她也連帶了去。

氣氛都已經烘托到這了，雲栖本想順着說幾句，又怕這些個弟子們日後同林扶風争論時将她話學出來，全程默不作聲，若是有人問及她，她便裝作一臉呆滞狀打哈哈過去：“什麼，竟有此事，我竟是絲毫不知。”

那些個弟子又控訴了會，挨個叮囑她可莫要同那林扶風走太近，也不知是單純好心還是隻是為了孤立林扶風。雲栖聽話點頭，眼瞅着時候不早了，若是再不出發，不知何時才能到，又幹巴巴道了别，再三謝過老闆後跨馬上路，去接近那不可接近的林扶風去了。

張家鎮距離太虛宗算不得近，卻也算不得遠，這馬也是自幼養在門派山下的，吃的糧草之類均是尋常馬匹一輩子吃不到的靈草，因得也沾染了不少靈力，老歸老，跑起來卻也可謂四肢帶風，甩得那風揪着雲栖的頭發，薅得她頭皮疼。

一百來裡路不消幾柱香功夫便到了，此時已近酉時，天邊已稍稍發昏，金色日光透着厚重的雲彩，光線瞧着甚是溫和，照在身上卻絲毫不覺溫暖。

張家鎮于林地中，鎮子直溜溜的隻有一條道，民居商鋪在道路兩頭，房屋後頭便是茂密樹林了，因此僅南北兩個入口，雲栖行在鎮子北邊的小路，兩側均是樹木雜草，且大多葉片枯黃。

看得出這鎮子平時沒什麼人進出，小路僅能容納兩人并排而行，馬勉強能踏足，更不用說車了，毫無容納的空間。

地上的泥濘已幹涸，并無幾個進出的腳印。

距離鎮子大略一裡地的位置，她瞧見一棵巨樹，幾乎是長到五六人合抱粗，枝繁葉茂的，又是極高，瞧着同旁邊那些幾乎要枯死了的樹不是長在一個地一樣，樹上挂滿了祈福的紅繩，下頭都連着個小破木闆，估計寫着些什麼祈願的話。

雲栖騎着馬進了鎮内，道路兩側并無幾家商戶，家家戶戶緊閉房門，整個鎮子都有一種死一般的寂靜。馬蹄踩在路面發出的“哒哒”聲，是此時唯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