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栖心底生出一股惡寒,呆在原地半晌。
鎮外與周遭枯萎之景格格不入的神樹……不敢上前來的走屍……夜半總是失蹤的鎮民……被鑿開底部的棺木……
哪是什麼狐妖,從頭到尾都是樹妖!
這樹妖的根系幾乎蔓延至整座山頭,方才襲擊她的也不是什麼黑氣,而是蜿蜒的樹根!
樹根循着精氣而去,一開始是吸食周遭植物精氣,後來滿山植物被它吸得枯死盡,又開始捕捉兔鳥之類動物,最後滿山幾乎沒有活物,又将手伸到棺中,吸食那将死不久的屍精氣。
再後來,連這些也無法滿足,便開始盯上了活人。
落單的活人并不多,可最多三兩結伴進入這山神廟祈福的卻不少,因得這裡幾乎成了樹妖的老巢。
現在想來,外頭那些血迹,怕是樹妖殺死往來祈福之人之時,他們頃刻間流出的血液。
雲栖越想越生寒,不由得發抖,正想得出神,手忽地被人攥緊,驚得本就精神緊繃的她“啊”一聲驚呼,慌忙用空閑的那隻手捂住嘴,唯恐将那樹妖引了來。
“你……”
林扶風睜開眼,符咒靈力耗盡,光霧消失,周遭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雲栖慌忙又按住他的嘴,低聲:“别出聲。”
他的唇幹涸,摸着有些粗糙,唇瓣卻很是柔軟,溫濕的氣息一下下而來,弄得她的手指有些發癢。雲栖覺得此時詭異中又帶了一絲暧昧,沉默片刻,不放棄任何攻略機會,手指悄摸摸在他臉上輕輕撫摸。
她的手指很細,又柔嫩纖長,手上帶着一股淡香,或許是她住所的梅花香,但梅香又是冷的,她身上的香氣卻暖洋洋,像是冬日裡的初陽,站在下面暖融融的,有不至于太過刺眼,在這陰濕黏膩又腥臭的鬼地方,林扶風忽然不合時宜地恍惚了一瞬。
少傾,他輕聲打破這奇怪的氛圍:“先起來。”
林扶風的聲音是透過雲栖的手指傳來的,唇瓣貼着手,說話聲有些顫,她的手也有些顫,她忙松開,摸索着要扶他起來,摸到他腿部纏繞的藤蔓根系後又沒了轍。
“你且等會。”雲栖道,來回在他腿間摸索。方才林扶風受傷最重的是胸口方向,樹根是趁他不備從後貫入的,大抵是怕他就這麼死了可惜,不能源源不斷産生精氣,樹根并未傷到他的要害,且早早收回,并未繼續纏繞,因得她用符咒後,他的胸口的傷已愈合差不多。
可是為了防止他逃走,腿部的根系仍舊緊縛,深入皮肉内,壓根無法治愈。
雲栖摸了半天,想摸到根系最細的位置,打算一劍斬斷,越摸卻是越往上,最後聽得林扶風一道帶怒呵斥:“别動!”
她立馬停止動作,面上飛上一抹燒紅。
靠,她剛剛别是越摸越往上了?!
黑暗之中,時間仿佛流得都慢了些,沉默顯得尤為漫長,雲栖卡了半晌,隻覺過了許久許久,見林扶風也沒說話的意思,幹巴巴岔開話題:“……林師兄,你能動嗎?”
“……”林扶風的呼吸加劇,她雖看不清他的面容表情,卻也能通過這一聲吸氣中得出他很無語這個結論。
哦,也是,他的腿腳被束縛了個遍,怎會動彈。
許是黑暗中互相看不清面容,雲栖的臉皮厚了許多,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樹妖不知何時卷土重來,屆時林扶風動都動不了,靠她這零星不計的修為簡直是做夢,語氣也稍稍急了些許,兇巴巴道:“你别動!”
說罷,她又開始摸索林扶風的腿部,隻是這次她沒有順着某一根系摸,而是确定好束縛他最深的幾根後,撈起掉在一旁的梅花劍來,拉大鋸似的,“咔吱咔吱”開始鋸樹根,邊鋸,邊安撫:“沒事哈師兄,一會就好了,要是傷到了你,可定要和我說啊,切莫憋着,我什麼都看不見,刀劍難免傷人!”
林扶風沉默了會,半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似是他點了點頭,過了不很久他問:“你的劍哪來的?”
倒也是,上次他們見面,她還沒有劍呢。
雲栖自豪道:“顧師兄給我雕的梅花劍,用的是我院落那梅樹枝,怎麼樣,是不是很香?我就說顧師兄手巧,林師兄你是沒見,他三兩下拿着他那寶劍就給我雕了一把劍來,我瞅着那外頭的鐵劍都沒我這木劍鋒利呢……”
她正喋喋不休,聽得林扶風忍無可忍打斷:“……你拿的是什麼?”
“木劍啊。”雲栖道,他又咬牙切齒:“我腿上是什麼?”
“樹根啊。”雲栖乖乖回答,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木劍劃拉木根算什麼’,我跟你講,它真的很鋒利……”
劃着劃着,雲栖覺得差不多了,拽住林扶風腿上的樹根往一邊用力一拽!那樹根仍是嵌入血肉的,林扶風“嘶”了聲,又咬牙不再吭聲,而那樹根果真被盡數拽下。
“怎麼樣?能自己走嗎?”雲栖隔着林扶風衣物胡亂往上摸,摸到胳膊後松了口氣,扶着他要站起來,剛伸來的爪子被他扒拉到一邊,冷言:“别碰我。”
好好好,不碰就不碰,要不是她沒辦法隻能來攻略他,她才不會來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