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盈知道他擔心什麼,溫和一笑,說道:“你放心,那天的事隻是意外。”
兩人一起出了玄女廟來到太師府。謝道盈去看望馬澤啟暫且不提,隻說馬文才回到房間一通翻箱倒櫃。
“公子,你在找什麼?”馬峰跟在馬文才身後,撿起那些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衣服、盒子等等。
馬文才從櫃底又翻出一個錦盒,打開一看不是,随手扔在地上,錦盒中的金銀珠寶頓時撒了一地。
“清瀾别院的地契放到哪裡了?”
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劉郁離的生日了,他總不能空着手,什麼也不送。
馬峰一邊将撒落的金銀珠寶裝回錦盒,一邊頭也不擡地回答道:“在書房的紫檀架中。”
馬文才隐約間想起點什麼,于是一轉身又來到書房,取過東南角紫檀木架上第三列第七格擺放着一個八寶錦盒。
打開一看,滿滿一沓文書,皆是田莊、店鋪的契書。
找出他想要的清瀾别院的地契,然後将錦盒放回原位,轉身之際餘光瞥到一個珠光璀璨的螺钿鑲嵌漆盒。
這是謝道盈的舊物,本來是用來盛放她留下的那枚玉佩,自從玉佩丢了後,這個盒子就放在書房一直沒動。
盡管有侍女定時打掃,但漆盒上鑲嵌的彩色螺钿也蒙着一層灰塵。
馬文才擡手撈過錦盒,打開一看,本以為空着的漆盒中赫然放着一條青色發帶。
這不是他的東西,書房裡怎麼會有一條發帶,電光石火間忽然想起一樁舊事。
那個大鬧王家的騙子搶走了他的玉佩,但他當時也不是一無所獲,扯下了騙子頭上的發帶。
他當時丢了玉佩心中生氣,本想把發帶扔了又不甘心,于是帶回了家,想着有朝一日找到它的主人報仇雪恨。
之後,他派了很多人去調查此事,但那個騙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半分消息。
馬文才想起白日裡謝道盈的取笑,又回想起當日情景,心中氣惱,拿起發帶就要毀去。
倏忽間,馬文才即将用力的手指忽然一滞,這根青色的發帶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淺淺的青色宛如一江春水,絲綢自帶的光澤感似雲霧氤氲,銀白的竹葉暗紋似散落江面的月光,又像高山晶瑩的白雪。
越是回想在何處見過越是想不起來,馬文才握着發帶回到了房間,此時馬峰正站在床畔,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衣服重新疊好,一一放回原處。
馬文才揚起手中的東西問道:“你看這根發帶可有幾分眼熟?”
馬峰時常跟在他身旁,他若是熟悉的東西,馬峰也可能見過。
馬峰彎腰将疊好的衣服放入櫃中,扭頭随意看了一眼,說道:“公子,這樣細小的東西,我哪裡能注意到。”
見馬文才盯着發帶,神色不明,馬峰又仔細看了一眼,“公子,這條發帶的材質特殊,一般人應該用不起。”
他是太守府的家生子,又是太守獨子的書童,绫羅綢緞穿過不少,但眼前的發帶工藝之精湛,極為罕見。
馬峰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公子,布料這種東西,夫人比較熟,你不如拿給她看看。”
馬文才打算等下次見到謝道盈順便問一下她。
夜色已深,帶着心底疑問,馬文才躺在床上慢慢入睡,意識陷入混沌,忽然有月光透過窗紙灑在床前。
迷霧中忽然出現一束亮光,“雲錦!”馬文才猛然從床上坐起。
這條發帶的材質是雲錦,是誰在他面前提過雲錦二字?
劉郁離三個字像流星驟然劃過天際,又似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驚起層層漣漪。
這條發帶他好像在劉郁離身上見過。
劉郁離也有一條青色的雲錦發帶。
迫不及待地從床上走下,馬文才點燃了蠟燭,取過書桌上的螺钿鑲嵌漆盒,心跳忽然加劇,打開盒蓋,那根青色的發帶像一汪清泉一樣靜靜躺在盒中。
“繁陰上郁郁,促節下離離。”他聽劉郁離提過,郁離二字便是出自此詩,是竹子的雅稱。
小心拿起盒中發帶,仔細端量,銀白的竹葉暗紋在燭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燦爛奪目。
當日那個頂替謝小姐的人必然是認識謝小姐才會替她出頭,而他派人調查一直在找的是女子,如果那人改頭換面,扮成公子,馬家的人自然不會查到。
劉郁離身旁正有一位謝小姐,謝大夫謝若蘭。
這是巧合嗎?
馬文才一顆心急劇跳動,心中有一股壓制不住的迫切,連外衣也不曾披上,一路疾行,不多時來到一處房間,二話不說,一腳踢開房門。
馬峰自夢中驚醒,還以為是有賊人半夜闖入,差點從床上掉下來,睡眼惺忪,借着月光認出了他家公子。
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到馬文才嚴肅的聲音,“明日一早,你去做兩件事。第一件查清城西的玄女廟是誰所建。”
馬峰點燃蠟燭,瞬間清醒了。這個時間他家公子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才會如此焦急。
“第二件,往上虞祝家安插一個耳目,查清祝英台與劉郁離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尤其是劉郁離的身份。”
馬文才心裡清楚以劉郁離的謹慎,他如果真去上虞鳳鳴山郁離山莊調查他的身份,拿到的結果隻會是劉郁離想讓他看到的。
祝英傑認識劉郁離,這說明祝家人對他的身份一清二楚,要不然祝英傑也不會放心将自家妹妹交給一個外人。
如果劉郁離所說為真,祝夫人必然會有意隐瞞他的身份,随意派人打探,很可能打草驚蛇。
唯有不動聲色地混進祝家,才可徐徐圖之,拿到最真實可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