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若蘭為王複北的敏銳心驚不已,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此種反應,令王複北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僞造士族身份,劉郁離真是膽大包天。”
回想起劉郁離對他的種種欺淩,心中憤恨之餘,一片火熱。
此事一旦被揭露,劉郁離不但會讀不成書,還會被投入大牢。
不行!劉郁離攀附上了陳郡謝氏,他如果拆穿劉郁離的身份會不會得罪陳郡謝氏?
王複北一張臉變來變去,在房内踱來踱去,心中焦躁不安。
如果仇恨可以數值化,在得知劉郁離是寒門後,王複北對她的仇恨值一下子從99飙升到999。
高傲的上位者最無法容忍的就是被遠不如自己的卑微之人踩在頭頂,這種屈辱甚于殺人。
王複北忽然停住腳步,注視着謝若蘭,問道:“你怎麼知道劉郁離的身份有問題?”
謝若蘭偏過頭去,不肯回答。
王複北:“告訴我,你之前的請求,我答應了。”
當務之急是先查清劉郁離的身份,那個替嫁女子的事可以暫且放一放。
飯要一口口吃,不着急。所有得罪他的人都該下地獄。
事到臨頭,謝若蘭反而猶豫了,嘴唇張合,幾次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王複北走到她的身旁,諄諄勸導,“是劉郁離對不起你在先,你這麼做隻是想自保,并非出賣朋友。”
“以劉郁離的睚眦必報的性格,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直接殺人滅口。”
謝若蘭柔弱的身子微微顫抖,像是風中袅娜細嫩的楊柳,臉色也白了幾分。
王複北繼續說道:“舍一個害你的人,保住恩人,你還在猶豫什麼?”
謝若蘭捂着臉,似乎難以面對出賣朋友的自己,“劉郁離的士族戶籍是我找人辦的。”
說完,臉色蒼白如雪,拉着王複北的衣袖請求道:“我還是離開書院吧!你把這件事忘了好不好?”
“忘掉過去,重新開始,不好嗎?”
低頭看了一眼被劉郁離踹斷過的左腿,右手摸上胸口處的傷疤,再想起被奪走的孤本、八百畝田莊,王複北強行擠出一絲寬容,“你放心,我隻是想把他趕出書院。”
聞言,謝若蘭杏眼低垂,似乎因得到了承諾而心底大石落定,輕聲道:“我要先走了!”
王複北拉住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回書院。”
謝若蘭嘗試掙脫,卻沒能如願,也不再做無用之事,跟在王複北身後,不多時,王複北的書童王安已經架着馬車等在門口。
院中,謝若槿望着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眼底掠過一絲蔑視。兩年過去了,她的這個姐姐還是如此懦弱,沒有一點長進。
扭頭朝着身後的貼身丫鬟說道:“去收拾東西吧!出來這麼久了,我也該回上虞了。”
醜時三刻,三聲夜枭叫響起後,黑漆漆的夜色中,房門突然從内打開,露出一人寬的門縫。
緊接着一道高挑身影沿着半開的門縫閃了進去。
“不要點燈。”黑暗中響起劉郁離的聲音,“事情怎麼樣?”
對面之人沉默了很久,就在劉郁離忍不住要張口詢問時,低聲說道:“我做了一件蠢事。”
“那筆錢沒有給王複北,而是給若槿讓她帶回謝家了。”
一聽這話,劉郁離便知道謝若蘭為何沒有遵從原定劇本,她想用錢徹底買斷生養之恩。
沒有對此多做評價,拉着謝若蘭一同到床邊,輕聲道:“沒關系,不影響。”
反正那筆錢隻是讓王複北相信謝若蘭已經走投無路了。
“要不是你的提醒,我還想不到王複北會從謝若槿那邊着手。”
這段時間劉郁離太忙了,因為從軍在即,不知幾時回來,豆蔻閣和郁離山莊的未來,她要提前規劃。
尤其是郁離山莊,劉郁離擁有絕對掌控權,任何涉及重要人事、财務的調動,都需要她親自過問。
那支五百人的隊伍更是隻服從劉郁離一人的命令,這些人将來要追随她上戰場,如今就要想辦法不動聲色将一部分人手安插到軍中。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結果就是忽略了謝若槿身上的危險。
更沒想到謝若槿會暴露謝若蘭的身份,從而引發連鎖反應。
好在王複北沒有按時赴約,讓謝若蘭心生警醒,意識到事情已經超出預期,不得不找劉郁離商量對策。
劉郁離的寬容讓謝若蘭越發愧疚,無地自容。
謝若槿的那番話擊碎了謝若蘭的心防,她情緒失控,直接脫離了劉郁離預先安排的劇本。
謝若蘭不擅長說謊,雖然後面嘗試将走偏的劇本強行掰回,但遠不及之前劉郁離精心編排的邏輯更為缜密、合理。
怕自己誤了劉郁離的事,謝若蘭不敢隐瞞,将王家别院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憂心忡忡,一臉自責問道:“王複北還會中計嗎?”
劉郁離斬釘截鐵道:“會。先不說舊恨了。我和他很快就要再添新仇。”
“下一年九品中正考評就要出結果了。書院隻有三個上品名額,在王複北看來,馬文才、陸時要各占一個。”
“而我比他更得山長、夫子青睐,還為書院請來了晉國第一才女當老師,僅剩的名額山長一定會給我。”
“馬文才、陸時,一個是地頭蛇,一個是名門世家,王複北不好下手。而此時我的身份又有問題,他必然會将矛頭指向我。”
盡管聽到劉郁離如此說,謝若蘭依舊不放心,“萬一他識破這是你我聯手的陰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