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郁離繼續說道:“我也沒吃。”
馬文才轉過身,“别院現在沒有仆人。”
怕被人識破劉郁離的身份,昨日他就遣散了所有仆人,嚴令任何人今日不得出現在别院。
劉郁離注意到了,來的路上帶着幕籬,進了别院發現空無一人,就已猜到馬文才的舉動,将幕籬摘下,放到門口了。
“膳房應該有東西。”
這麼大的别院一直有不少人維護,廚房不可能沒有食物。
細雨霏霏,夜色初上。馬文才撐着傘,兩人并肩而行,朝着膳房慢慢走去。
進了膳房,點燃蠟燭,劉郁離環顧一眼,鍋碗瓢盆、米面糧油,東西很齊全。
看着那些鎖得整整齊齊的櫃子,便知裡面藏着好東西,當即抄起一把骨刀,三兩下将小小的鐵鎖劈開。
見狀,馬文才睜圓了眼睛,劉郁離手持骨刀,轉過身,一臉嚴肅問道:“會燒火嗎?”
沒道理兩個人的飯,她包攬所有活計。
馬文才鳳眼睜成了圓眼,到底沒說出一個不字。
然而,真等他穿着一身錦衣華袍,手足無措地坐到竈前,直接将劈好的木柴一股腦塞進竈底,劉郁離便知這是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名門貴公子。
在祝家十年,膳房窩了兩年,竈上竈下沒有劉郁離不會的,但她卻不打算幫忙,提醒道:“先用茅草引燃。”
馬文才急匆匆将木柴拿出,起身又去隔壁柴房,抱了一大抱茅草放到竈前。
然後,塞了滿滿一竈口茅草進去,等吹燃火折子後,意識到了什麼,将茅草稍稍拽出竈口。
馬文才引火之時,劉郁離不動聲色将他堆在腳邊的茅草往後踢,擔心笨手笨腳的大少爺之後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一場人禍。
兩刻鐘後,兩大碗色香味俱全的長壽面被端上桌時,馬文才已經從奶油小生變身花臉貓,黑一塊,白一塊。
正欲上桌坐下時,一低頭看到黑黢黢的手,十分自覺地出去了一會兒,再回轉時,忽略白色錦衣上大片的“水墨畫”,單看面容,俨然一副公子如玉的翩然模樣。
兩人相對而坐,馬文才低着頭,盯着自己跟前的那碗面,眼眸深不見底,久久無言。
熱氣蒸騰,清湯飄着細細的油花,長長的面條潔白似雪,靜靜卧在碗中。大塊的羊肉鮮香撲鼻,一片溏心荷包蛋點綴其上,旁邊是數根清脆鮮嫩的青菜。
劉郁離将筷子遞給馬文才,平靜說道:“吃吧!”
之後的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吃得異常沉默。
飯後,馬文才拎過一壇酒放到桌上,問道:“喝嗎?”
劉郁離搖搖頭,看着馬文才倒了一杯又一杯。
窗外夜色越來越深,雨聲越來越急。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馬文才白皙的皮膚從脖頸到臉頰都染上微紅的酒意。
劉郁離:“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馬文才從座上起身,腳步有些淩亂,來到劉郁離身旁,伸手遞出一朵栀子花,“給你。”
在燭光的照耀下,青綠的葉子反射出幾道折痕,純白的花瓣失了水分,有些發蔫,唯一不變的是白雪般清冷的暗香。
劉郁離站起卻沒有接,馬文才上前一步,握着花的手伸向她的鬓發。
在白色花朵的映襯下,烏黑的秀發潤澤秀麗得好像世間最奢華的錦緞。
馬文才低下頭,兩人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劉郁離能聞到他口鼻處呼出的酒香,她沒有躲閃,隻是輕輕說了一句,“你醉了!”
僅僅三個字,徹底擊碎了馬文才所有的勇氣,閉上眼,苦笑一聲,長長的睫毛如同一行寫滿惆怅失意的詩文。
“我倒是希望我真醉了。”
如果醉了,他起碼不會連一個吻都不敢。
“遇到你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說話間卻上前一步,一把将人擁入懷中,“你讓我害怕。”
劉郁離沒有搭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拒絕也沒有靠近。
聲音平靜到顫抖,雙臂越發收緊,馬文才黑色眼眸中波濤洶湧,“害怕你不肯答應我的請求。”
今日的劉郁離溫柔到讓他懷疑過往,答應他的請求,願意穿上女裝陪他過一次生辰。
甚至超出預料地為他親手做了長壽面,祝英台得到的,他也得到了。可是他卻突然恨起了劉郁離的溫柔,恨明月高懸,不獨照我。
“可我沒想到你答應了,我卻更怕了。”
就像這個擁抱一樣,他不知劉郁離為何沒有拒絕,一顆心惶恐無依,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