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桓沖卻不以為然,目光灼灼,“不能退!你還沒發現嗎?楊安到現在還沒出現!”
帥字旗雖然出現,但據斥候傳來的消息,主将楊安卻沒有現身。
他不知道劉郁離用什麼辦法拖住了楊安,但此時就是拿下襄陽城的最佳時機。
桓石虔在親兵的掩護下,逐漸退到中軍位置,靠近桓沖,“但我軍登不上城牆,也撞不開城門,這麼下去,隻會不斷消耗。”
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三倍于敵人的兵力,若是戰損太高,再想攻下襄陽就萬萬不可能了。
城牆上的火把熊熊燃燒,城牆下的火雲彙聚成海,上下火光相互映照,夜色無所遁形,亮如白日。
“現在比的就是耐力,隻要楊安不出現,我軍絕不後退!”桓沖仔細觀察戰場上的動态,片刻後下達了指令,“擊鼓!進軍!”
“投降者不殺!”
在劉郁離說完這句話後,刺史府的五百精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惴惴不安,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楊安已死,你們來晚了。”劉郁離的聲音如鐘鼓狠狠敲擊在每個人心上。
“你們殺了我,将功贖罪。至于能不能贖得了,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有的人命如鴻毛,有的重如泰山。”
重如泰山是楊安,輕如鴻毛是她,也是這些士兵。
為首的石淵心亂如麻,他并不是什麼了不得大人物,手下也隻有這五百人。負責刺史府守衛的司馬楊建因城中到處有人縱火,抽調了府中一半兵力前去平定騷亂。
楊建是氐族人,是楊安的侄子,而他石淵是羯族,校尉的五百人或是羯族,或是鮮卑,或是羌人。
他們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胡人。
胡人永遠隻會追随強者,若是強者衰亡,背叛就會油然而生,這是他們千百年來形成的生存之道。
他們是夷狄,給誰賣命,當牛作馬都一樣。
“襄陽城要破了,殺了我,你們也活不了!”劉郁離的聲音與激蕩高昂的鼓聲同步響起。
她的話說中了衆人心思,楊安之死對他們的打擊是緻命性的,如陷入永夜的候鳥茫然無措找不到歸途。
“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脫掉身上的軍裝,悉數散去,自此成為百姓。”
劉郁離溫柔注視着衆人,自信從容的聲音比天籁更動人,“二是追随我,建功立業,享榮華富貴。”
石淵冷眼譏諷道:“說得倒是好聽,你如今自身難保,還敢大言不慚!憑什麼?”
投降對于胡人而言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投降了能有活路嗎?
襄陽城破,投降了固然可活。但若是晉人沒有攻下襄陽,那麼他們這些提前投降了的人,勢必成為秦軍殺雞儆猴的對象,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在劉郁離聽來,這是求職者拒絕大餅,詢問具體待遇。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憑我是廣陵公子劉郁離,憑我名下有二十家豆蔻閣,憑我年僅十八已是鷹揚将軍。”
“跟随我的,除了那份軍饷外,我還會再發一筆俸祿,最低标準一個月每人1000錢。”
魏晉時期實行世兵制,普通士兵通常沒有固定軍饷,常見福利有兩種,一是士兵家庭享受賦稅減免。二是士兵在戰場上立下戰功獲得賞賜。
劉郁離開出的1000錢,相當于古代版的月薪一萬,要知道這時候士兵無論是從身份,還是從待遇而言,都是屬于底層,基本上月薪三千,還是不穩定的那種。
“真的假的?”有人低聲問道。
劉郁離解下腰間荷包,扔給最前面的石淵,“這些算是交個朋友,哪怕不想留下的,也能分一份帶走。”
在衆人的翹首期盼中,石淵打開了荷包,露出金光閃閃的一片,全是金葉子。
“啊!”“哇!”“啧啧!”人群中傳來一片驚呼聲。
石淵将荷包遞給身旁一人,擺手制止了其餘人的議論,朝着劉郁離說道:“我們可以投降,但我們能加入郁離山莊的護衛隊嗎?”
聞言,石淵身後的士兵一個個雙眼放光,誰不知道郁離山莊的護衛隊月錢最低的都是二兩銀子,三餐管飽,頓頓有肉有蛋,一年四季,每季兩套衣服,逢年過節還有糧油米面等福利。
一人進護衛隊,全家吃飽。但郁離山莊的護衛隊有一個硬性要求——識字。這個條件幾乎将所有的胡人拒之門外。
“啊!”這次輪到劉郁離震驚臉了。
似乎怕被誤會,石淵解釋了他的用意,“你覺得我們到了軍隊,能與晉人相安無事嗎?”
劉郁離頓時明白了石淵的顧慮,她所在的北府軍多以流民為主,之所以骁勇善戰、悍不畏死,很大的原因是他們與胡人有着刻骨的仇恨。
胡人南下,燒殺搶掠,侵占了他們的家園、土地,逼得他們成為流民,颠沛流離,不是走投無路,誰會選擇投軍,将命系在褲腰帶上。
“你是不是認識豆蔻閣的人?”
要不然,怎麼會想着加入郁離山莊的護衛隊?
石淵點點頭,說道:“我和錢掌櫃喝過酒。”
作為被錢掌櫃打點過的人,他對豆蔻閣并非一無所知。
豆蔻閣這麼富,卻沒人敢打它的主意,石淵自然要試探一下背後的真佛。
錢多多半遮半掩道:“風流宰相知道吧?寶樹将軍聽過嗎?廣陵公子與二人是親戚。”
“至于什麼親戚,你也别問。反正該孝敬的,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