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楚心悅将頭埋在陸雲胸口,甕聲甕氣,“我隻怕一個人孤孤單單。”
想起一個月前爹爹、阿娘以及李二叔的屍體被謝七叔帶回來時。
那時正值深秋,城外楓葉紅透,煞是好看,聽聞如此,楚心悅欲踏馬而去。秦文皓兄妹不知從何處得知她想要去城外賞楓葉,便來振威镖局找她,她在秦家兄妹陪同下去了城外。
一行人本打算日落之前回城,萬萬沒想到正午時分振威镖局人匆匆忙忙找了過來。
當時找來的人說得緊急萬分,言語模糊。她雖着急,一路疾馳,但卻隻當是個十分尋常的急事。
一入镖局,衆人神色肅穆,楚心悅心下冰涼,一種不詳之感彌漫。毫無準備,她看到了令她肝膽俱裂的那一幕:三具屍體靜靜躺在大廳中間。
她俯下身子,雙手發抖,掀開白布,喊了一聲“爹爹”,無人應答。
她又掀開旁邊躺着的人頭上蓋着的白布,那張豔麗的臉,此刻卻毫無生機,她喊了一聲“阿娘”,亦無人應答。
正準備掀開最後一張白布,被人攔住,她推開,固執地掀開,一雙空洞眼睛兀地映入眼中,原來是被人挖去了一雙眼珠子,死狀十分可怖,她喃喃道:“二叔。”
她想要站起來,突一股腥甜之味湧上,隻聽耳邊聲音嘈雜,頓時天旋地轉,醒過來已是深夜。
哭了好幾日,最後嗓子發不出聲,養了一個月還嘶啞着。
那時振威镖局一下子失去兩位當家人、一位絕世高手,震驚了整個武林。
安葬好爹爹、阿娘和李二叔,楚心悅便要直面各地分镖局因無人壓制的發難,以及對總镖局無人當家的不安和質疑。
這一次,她便是在陸雲以及趙老五幾位的陪同下或安撫或威懾分局,并且給出堅守總镖局的承諾,一切總算順利。
兩人就此靜靜緊緊依偎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約莫半個時辰,客棧也安靜下來了,趙老五、高老六、謝老七敲響了門。
趙老五罵罵咧咧道:“他大爺的!他們當老子傻,想打聽我們振威镖局和大小姐的事,也不撒泡尿照照,人摸狗樣的,他們也配知道!”
陸雲開門,隻見他們三人臉色不好,心下一沉,連忙讓他們進來坐下說話。
衆人坐下後趙老五反而安靜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雲心裡隐隐不安,皺眉問道:“出了什麼事?”
高老六看了看楚心悅,猶豫着不知如何開口,看到趙老五和謝老七低着頭的樣子,最後艱難開口道:“他們說秦文皓五日後會與錦繡郡主定親,到時候會大宴四方。”
“什麼?”陸雲以為自己聽錯了,“秦少莊主不是與我家大小姐定親,怎麼又來一位郡主?皓月山莊這是背信棄義!”
“怎麼不可能?”趙老五怒氣沖沖道,“我看那小子就不是個好東西,往日花言巧語往大小姐身邊湊。可大哥大嫂喪禮過後,他卻像消失了一樣,都沒看到我家大小姐有多麼傷心。我現在就回去問問他們!”
“你閉嘴!”陸雲呵斥,擔憂地看向楚心悅。
楚心悅如遭雷擊。
“楚妹妹,我心悅你,等你過了十七歲生辰,我便請我父母上門提親。”
“楚妹妹,這輩子我非你不娶。”
“楚妹妹,文月說她隻認你一人做她嫂子。”
“楚妹妹,見字如面,近日莊子上有貴客,爹娘不放我出門,你别太難過,還有我。”
“楚妹妹,萬萬保重身子,等我。”
……
往日一幕幕恍若隔世。
陸雲連聲安慰:“大小姐,你先别着急,明日一早我們就回去,許是我們誤會了秦少莊主。”
大雪紛飛,山路崎岖,夜晚出行實在太危險了!
過了許久,楚心悅木着臉說:“雲姨,我沒事。今晚我們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出發。”
陸雲與趙老五等人十分擔憂,但又無從安慰,自是一番唉聲歎氣。
振威镖局兩位當家人與皓月山莊莊主夫妻相交近二十年,兩家父母曾私下有約:若兒女有緣分可結為親家。
當時之所以沒有直接定下親事,交換信物,是楚心悅阿娘堅持。她以為不能輕易将女兒許配給還不知将會長成什麼樣的秦文皓,不把婚事說死,要是兩人長大不投緣也不必有退親煩惱。
楚心悅與秦文皓在衆人跟前長大,秦文皓對楚心悅百依百順,十分珍視;楚心悅亦是十分依賴秦文皓。
随着兩人長大,皓月山莊莊主夫人今年開年主動提起要正式上門提親,楚家夫婦不想女兒太早出嫁,便讓秦家年底再上門。
一個月前,楚家夫婦慘死,秦家夫婦上門慰問時情真意切,看不出任何反悔之意,故而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親事闆上釘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