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落在最前面那幾個字“青龍客棧”。
楚心悅完全想不到,此時,青龍客棧老闆正在振威镖局的後山。
還是那副懶散樣子,随意靠着一棵樹坐下,閉眼養神。
喻子非從安甯街趕過來時,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景。
青龍客棧老闆名叫周玉生,聽到動靜,猛然睜眼。
“果然是你!”他似乎毫不意外來人,“什麼時候換了張新臉,為了躲我們?”
喻子非無奈一笑:“還不是被你認出來了,周叔。”
若不是被認出,周玉生怎麼會直接給自己送信,還約在了振威镖局後山。
“我知道你不想被打擾,可一日找不到你,别人一日就睡不着,說不定死的人會更多。”周玉生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邊說。
喻子非歎了口氣,眼中滄桑之色完全不似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何必苦苦相逼!”
“一入侯門深似海,一入江湖也深似海。不是你想退便能退的。”周玉生往東眺望,那是安葬楚若風夫妻的方向,“楚家小丫頭沒懷疑你?”
喻子非搖頭,“她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楚若風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周玉生說。
“可她不是嬌花。”喻子非神情一下子柔和起來,“她雖什麼都不知道,卻做得很好,镖局的人都真心待她、敬她。這都是她自己努力得來的。”
周玉生揚了揚眉,意味深長一笑。
“你的蹤迹暴露了,恐怕他們要不了多久就找上門,你怎麼想的?”
“因為中原四雄?”雖是疑問,喻子非卻很肯定。
這些年,不到萬不得已他從不出手。
上次大雪天,青龍客棧中,他被楚心悅護了一次,他還她一次。
“你下手還是那麼重。”周玉生盯着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知道那張臉背後之人,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他們該死!”
喻子非想到那日中原四雄對楚心悅污言穢語,還打算夜裡潛入楚心悅房間,将她擄走,淩辱後扔在振威镖局大門口。
那時他知道楚心悅是楚若風的女兒,又因她行俠仗義幫自己才惹上中原四雄,厭惡中原四雄行事作風,将他們四人引出客棧,引進山林,殺了。
現在想起,心中戾氣洶湧,後悔對中原四雄下手太輕了。
周玉生猜到大緻情況,沒再多說,轉而說道:“四皇子那邊恐怕已經在找你了。”
喻子非靜靜立着。
“孟老頭的徒弟也找上門了。”周玉生遞給喻子非一張紙條。
看過紙條,上面詢問他下落,提醒四皇子和康王知道他沒死,正聯手找他,喻子非将字條還給周玉生,說:“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他。”
“孟老頭護短得很,一直不願意他徒弟卷進來,可偏偏事與願違,他為了救你死了,隻能将百曉閣交給徒弟。”
百曉閣是天命閣分閣,稱孟老頭為孟副閣主,專門負責情報收集,宮中眼線亦是百曉閣負責,故而皇後和大皇子一出意外,百曉閣最早收到消息,孟副閣主最快趕到,與喻子非師傅聯手救下他。
“你看,”喻子非聲音沉沉,“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周玉生一掃懶散之色,肅然道:“每個人都有自己使命。我們的命是先皇給的,先皇是個好人,也是個好皇帝,他讓我們怎麼做我們便怎麼做,絕無怨言,亦無後悔。”
可對于先皇,喻子非曾經有過怨怼。
那年,母後瞪着一雙大眼死不瞑目,父皇如惡鬼般猙獰拷問他。
喻家祖父母舅舅舅母表兄弟姐妹,無一人生還。
他如喪家之犬逃出宮中,四處躲藏。
師傅為了救他死了,孟老頭受了重傷快死了。
全部是因為先皇自命不凡,以為自己算無遺策,以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以為别人能任人宰割……
可是,他錯了。
錯了的一方,便會為此付出巨大代價。
喻子非心灰意冷,隐姓埋名,決定不再過問宮中之事,也不再與天命閣中人聯系。
可他父皇,他的兄弟不願放過他們。
看着喻子非冷峻的臉,周玉生暗暗歎氣,“楚丫頭被四皇子盯上了,前幾天收到龍飛镖局戰書。皓月山莊的人也沒打算放棄吞并振威镖局,我們什麼都不做,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
緊緊盯着衣袖,喻子非想起那日楚心悅笑着對自己說,以後讓她的裁縫師傅也給自己一起做衣服。
說完她紅了臉,他避開目光。
下定決心,他開口:“你安排我們見面吧。其他人若找上門,一并安排了。”
周玉生神色一振,視線在喻子非逗留許久,确定自己沒聽錯。
願意見他們意味着喻子非不再躲避,也意味着遲早要與皇上皇子們對上。
“還有一事,”喻子非猶豫片刻後決定說出,“我已準備好向大小姐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