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着權蕊走了,蔣随風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平日裡,這女人最好哄了,也不知道今天抽了什麼風。
可他雖然有些不安,卻也不知道不安的源頭在哪,隻好在心中暗啐了幾句,便回了自己院子去。
而權蘅在權蕊走後,便感覺有些疲累,沾着枕頭便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已到半夜,她感覺自己渾身黏糊糊的,極不舒服,難受地睜開了眼睛。
不料,卻發現有個人守在自己床前。
天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清楚,還以為是什麼歹徒,險些大叫出聲。
下一秒,她就被緊緊地擁入了一個懷抱。
直到聞到面前之人熟悉的體香,她整個人才放松下來。
“阿徵,你怎麼來了?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麼。”
面前之人沒有說話,隻是将臉整個埋入了她的脖子,将她抱的更緊了。
權蘅本想掙脫,可是,她忽然感覺肩上濕漉漉的,好像是他在哭。
心裡一緊,她連忙問道:“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聽到這話,阿徵擡起頭來,認真的看向她,“你欺負我了,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會傷害到我。”
此刻,月光從窗外灑了進來,照亮了屋内,她擡眸,隻見阿徵的眼睛已經哭到通紅,血絲多到有些駭人。
“你傷害自己,就是在傷害我,知道嗎?”
權蘅一時無言,隻聽面前之人聲音都在顫抖。
“你從傍晚開始,又發起燒來,這會兒才退燒,我真的怕你又像莊子上的那次一樣,再也不醒來了。若你抛下了我,你讓我該怎麼辦啊?”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半夜感覺身上濕漉漉的,原來是發燒出了許多汗。
的确,白日裡那處池塘極涼,她剛跳下去的時候,也是冷的直哆嗦,隻是當時她忙着救人,沒有注意到這個事情。
看着阿徵委屈傷心的臉,這一刻,權蘅想起了許多。
她記起幾個月前,她在白雪莊生病醒來之後,許多次半夜驚醒,都能看見阿徵坐在她的床前。
次次都把她驚到。
她原以為,他是受了驚吓,太過擔憂,過一段時間便能好些。
沒想到,如今他依然這樣。
若是這個壞習慣一直都沒改掉的話,也不知道他這些日子裡,有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一時之間,她有些心疼,伸手擦掉了他的眼淚,權蘅柔聲道:“沒事了,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燒也退了,沒什麼大礙了,你就放心回去睡吧。”
下一刻,阿徵卻沒回她這句話,隻是自顧自地道:“你為什麼救他?”
權衡愣住了,她的燒才剛退不久,感覺腦子迷迷糊糊的,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她沒有回話,阿徵氣極,連連質問
“我問你,為什麼要救那個勞什子的六皇子!”
說這話時,他雙眼猩紅,脖子上青筋暴起,看着極為駭人。
權蘅被他這副模樣吓到,一時不敢說話。
見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阿徵心裡的那個根弦終于斷了,竟翻身上床,将權蘅壓在了身/下。
“你和他非親非故,為什麼要豁出性命去救他,你可知,若是今天你回不來了,我會發瘋的!”
看着他這副癫狂的神色,權蘅絲毫不懷疑他說的這話的真實性。
可是,他明明面上那樣的生氣,一眨眼,淚卻落了下來,滴在了權蘅的臉頰上。
一時,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知道,他的暴怒其實也隻是僞裝,脆弱才是他真正的底色。
面對着他,她一句重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那個孩子像你。”
一言畢,身上的男人便愣住了。
這一刻,他所有的戾氣都似乎消融,一瞬間,就從一頭炸毛的老虎,變成了一隻溫順的貓咪。
權蘅伸手,摸上他的臉頰。
“那個孩子,長得和你極為相似,簡直就是你小時候的樣子,面對着那樣一張臉,我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
“若我不去救他,也許這一輩子都會後悔。”
阿徵的淚更加洶湧了。
一滴一滴,盡數落在她的身上,但權蘅沒有推開他,隻是伸手将他抱進了懷裡,任由他無聲的大哭。
這一刻,他的頭很疼,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回憶。
六皇子的臉,開始在他的記憶中浮現。
原來,他真的不是沈徵玉,他是聞峥。
他不是書生,而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
許多次,阿蘅都不想他手上沾血,希望他幹幹淨淨,如朗月清風。
可是,他一早就不是了,在遇見她之前,他便已經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人。
這輩子,手都不會再幹淨了。
他真的怕,怕如果有天阿蘅知道了這一切,會不會厭惡他,抛棄他,他絕不能接受那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