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三山縣下蓮子村人,年二十。
“今日是第一日上任,剛行至府衙,聽聞此處有死者,便尋了路來。”
一旁王安也在打量着此人,藍衣藍帽,一雙很明亮的眼睛,身上斜挎着一個箱子,就跟蘇子恒那個木箱一樣,不過他這個裡面肯定不是救命的家夥。
“蘇辭。”知縣回憶起來,的确有這回事。
“不知死者現在何處?”蘇辭既來,定然是奔着為死者驗屍來的。
“知縣大人已然驗過屍體,也将疑犯拿下,待回去審了後此案便得以告破。”主薄不滿道。此人沒來之前,縣衙裡也沒有仵作,皆是由知縣大人驗屍、審理案件,仵作一職似乎有些無用,他最看不慣在縣衙裡吃白飯的人。
“無妨,多個人瞧瞧也是好的。”反觀知縣并未反對,并領着他來到死者的位置。
主薄自然是跟了上去,拿着紙筆,一臉我到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名堂的樣子。
此時,堂内隻剩下幾名巡檢壓着錢三以及王安五人。
王安猶豫道:“咱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蘇子恒先朝她看去,眼神中有詢問之意:你不是害怕?
王安瞪大了眼睛,站直了身體,回:“身為一個镖師,死了人的事會經常遇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的,還不如先提前适應一下。”
蘇子恒不曾出言反駁,他也有意觀摩一下這個仵作。
“我還沒見過正經仵作驗屍呢。”輪到胡一手表态。
白雲同周子一如既往沒有意見。
說去就去,王安跟身旁的巡檢打了個招呼,“我們不是逃跑,就是去瞧瞧哈。”說完便領着镖局小隊朝那間屋子走去。
王安走在最前方,蹑手蹑腳,生怕發出什麼聲響。後面幾人不解,但是照做,除了某個大夫。
走近房間門,王安停下,一手趴在門上,側了一下臉朝裡看去。拍在第二位的胡一手身體略低一些,在王安探出頭的下方探出一個頭;白雲接着更矮了些,他的頭在胡一手下面;周子見下方已然沒有空蕩,便仗着自己長得高,在王安頭上探出一個頭。
在最後面的蘇子恒并未延續這種現狀,他大步向前越過幾人,在門正中前停住,就這麼光明正大朝裡看去。
王安朝他這邊看去,瞅瞅左邊巡檢在看看右邊巡檢,見兩人并無驅趕之意,便起身跟他一起光明正大站在門前。
後三人見狀,紛紛效仿。
外面折騰了半天站位,才得以朝裡面的情形看去。
蘇辭穿戴好袖套,洗淨擦拭幹雙手,亮光透過窗子打在他的臉上,一雙眼睛更加明亮起來。
“景丹一年,八月十一辰時,仵作蘇辭,死者李鐵柱。”蘇辭說了這句話便動手起來。
主薄不明所以,還是知縣扭頭回來提醒他,“趕緊記下來,記下來。”随後轉身繼續跟着蘇辭。
他先是撥開發頂,觀察一番,道:“發頂完好,無傷痕。”
接着指尖繼續向下,發際、額間、兩眉、兩眼、雙耳、鼻、嘴、胸口、肚、臍……一路向下,手上不停在動,嘴上也沒閑着,一邊檢驗一邊将接過報出。
“胸口五處傷痕,大小不一,傷痕顔色呈深黑色、周邊青紅色,疑似鈍器擊打。”
正面檢驗完畢,他将屍身反轉俯卧進行背面檢查,腦後、頸部、兩肩、背脊……
“左右大臂各兩處擊打傷,傷痕内深黑外青紅,懷疑與胸口處為同一個鈍器擊打。”
主薄奮筆疾書。知縣聚精會神聽着仵作驗屍,将自己平日并未注意的記在心中,時不時還點兩下頭表示贊同。
随後他将屍體恢複原位置,丈量了匕首與死者右手手心的距離,接着用布包了刀柄将其放在死者手心。
蘇辭用手包在最外層,使死者右手将匕首握于手中,推動死者手臂将握着匕首的右手推向頸肩傷口處。
“眼口緊閉,左手緊握,兩手臂向内裡彎曲皆是自殺身亡的指征。傷痕切口自右向左,靠右方下刀深,左邊收刀的地方淺,中間也不及右邊深。若是有第二人将其殺害,傷痕切口不會如此明顯規律。”
王安聽着蘇辭的結論,所以這個人是用刀把自己一刀拉死了,下手可真夠狠的。不過她同時也疑惑,這人為何要自己殺自己呢。
知縣比王安更疑惑,不過他可以向蘇辭提出問題:“我起初也同樣認為是自刑,可這身上的疤痕以及他散亂的發際通通又指向有第二人将其殺害。”
在他面前,知縣改了自稱,頗有謙卑之意。
“可将疑犯帶來比對。”蘇辭提出。
知縣在心中感歎,我怎麼沒想到,随後揮手道:“将疑犯錢三帶上。”
一名巡檢迅速跑出,再來時身後多了幾人。
“你拿着刀,朝他傷口處砍去。”蘇辭将匕首遞給錢三。
錢三顫顫巍巍,拿着刀的手都止不住在抖,行至屍體前,他問:“我……是站着……砍他……還是蹲下來砍?”嗓音細小顫抖,跟快哭了一般。
“都可以,你覺着怎樣順手就怎樣來。”蘇辭說。
“好……好……”接着錢三跪坐在地,右手持刀朝躺着的李鐵柱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