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甯堂,阿沣看着獨自靜坐快半日的商麟欲言又止。殿下已經看了同一頁書冊半個時辰了,眉頭緊鎖,似乎别有所想。
他正要轉身出去,商麟叫住了他,“說。”
是有那麼一件事,倒也不算大事。
“方才越司徒面見王上,說昨夜裡越公子暴斃家中,疑似被奸人所害。”阿沣看了眼商麟,商麟面無波瀾,于是他接着道,“王上着人查探,越公子死時身上有一紙箴言,箴言所載皆是驅其自戕,可越司徒堅持是有人要害越公子。”
空氣凝滞片刻,少頃,商麟輕擡眼,“孤還未無聊到這種境地。”
越公子?他誰?與他何幹?
阿沣複又道:“可越司徒乃王上心中重臣,勢必要替他讨回公道的。屬下聽說,這事王上是想交由公子們去辦。”
商麟毫無興味,懶懶開口:“商初倒是有經驗。”燕王必定會把此事交給商初去辦,好讓他能出些頭,若是撫慰了越司徒,說不準便能得他們那派崇敬。不過他也并不憂心,小打小鬧罷了。
見商麟對此事不放在心上,阿沣松了口氣,“正是,聽聞公子初已趕往越府,與廷尉同查此案。隻是線人方才回報,想來公子初仍賊心不死,欲暗中作梗。竟說昨夜有人在越府内瞧見了泰清宮的太子妃……不過此事還未禀報王上,如今太子妃也已離宮,殿下能輕易撇清……”
“等等。”商麟手裡的書冊一松,阿沣愣了瞬,聽見商麟道:“他竟污蔑到泰清宮的頭上?”
阿沣斂眉,“公子初向來……”
向來是愛做些小手腳,殿下不早已習慣了麼。
隻聽商麟哼笑了聲:“他此次協助查案,不就是想要些聲望麼?孤偏不讓他如願。”
“越司徒此等重臣,怎能叫他寒心,歹人于王城之中下手,何等猖狂?孤作為儲君,定會秉公處置此事,若真查出是太子妃所為,她便是畏罪而逃,便是去了天涯海角,孤也得替越司徒将她抓回來才是。”
阿沣微有些訝異,“殿下,你方才……”
商麟迅速起身,走到書架前,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方才……”
!
他的笑意在臉上一滞,書架上的書冊完好無損,可擺放位置分明有些許的錯亂痕迹,這幾日他并未召人議事,此處也從無宮女内侍進出。
他迅速奔向書桌下方的隐蔽匣格,打開一看,雖未丢失物件,可擺放的位置也同從前有了出入,他記得清清楚楚,這匣格也是被人動過了。
其中全是放置的大大小小的各地輿圖。
商麟憤憤地将匣格一推,所以昨夜她去看他根本就是順路來歸甯堂找東西。
至于那番所謂推心置腹的溫言軟語,也竟真是诓騙。
他還當真讓她走了。
不僅是出宮,還是派人在身後将她舒舒服服地護送走的。
“蠢貨!”商麟猛地罵了句。
他還真是蠢。
阿沣惶恐道:“屬下愚笨。”
“立刻差人出宮去找——”商麟咬牙,“你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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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臻一行人已快馬加鞭到了燕楚邊界。
“天色已晚,不如先在此處落腳,明日再走。”期晚對華臻道。
華臻凝眉,确實不宜再走了,隻不過此地的位置倒真讓她兩難。兩種身份,一個是楚國的王後,一個是燕國的太子妃,在交界處落腳,隻怕會夜長夢多。
“就是不知燕國的人何時會查來。”華臻道,“你們也累了,休息吧,明日再走。”
公孫遊将華臻手中的馬繩接過,“是商麟主動讓你離宮的,越府之事也做得幹脆利落,應當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華臻笑笑,“且不說昨夜慌亂是否留下痕迹,就算未留證據,商麟也不是個傻子。”
“隻能走得越快越好,許久不見,就忘了我的模樣了。”
公孫遊聞言眼睛一亮,“我在陳國聽說民間有種易容術,手法高超,能以假亂真。”
華臻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若有機會,可以一試。”
公孫遊立刻道:“你下一步是先回衛國麼?還是去找皇甫大夫?若順路的話,可與我先去趟陳國。”
黑夜暗林中,華臻牽緊期晚的手,邊行走邊語氣沉穩地說:“我現下還沒有要去陳國做的事。”
公孫遊點點頭。
腳步聲逼近,淵眠從遠處跑過來,興奮地将手中的紙箋遞給華臻,“王姬,皇甫大夫回信了,他聽說您拿到國印,願意相見。”
華臻立即将紙箋拿過,透過微弱的月光隐隐約約看見齊國二字。
“他現居齊國麼?”
淵眠點頭,“皇甫大夫遊曆數月,十日前剛到了齊國。奴婢如何回信?派人接他來衛國嗎?”
“不可,”華臻把紙箋收好,“總歸是我們請人出山,怎能讓他奔波,他年事已高,也經不起跋涉,我們即刻前往齊國吧。”
“衛國如何了?”
淵眠簡潔道:“内憂外患,我們朝中的人盯着,華徹許是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