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麟将華臻帶到泰清宮後便一言未發地回了正殿,華臻一路走回了房,小沛見到她時略有驚訝,“太子妃,您怎麼回來了?”
華臻笑笑未開口。
明日不知境況如何,她需得多加思慮,華臻換上幹淨的衣物,穿戴齊整,平躺在塌上。索性燈燭也不熄了。
夜裡泰清宮又吵鬧起來,聽聞是商麟命懸一線,燕王請了阖宮上下所有的醫士前來診治。
泰清宮來了許多人,小沛也匆忙趕過來勸華臻去正殿。
華臻懶懶閉上眼,“小沛,我說過你不算貼身服侍我的宮女,不必事事為我着想;太子也從未恩待過下人,他好與壞,與你更沒有幹系了,回去睡罷。”
他命懸一線?恐怕命懸一線的另有其人。
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沛将房門打開,發現是雲菽。
華臻不得不起身,坐在塌邊,似乎何事都未發生過一般,“你怎麼來了?”
雲菽眼眶泛紅,眼神卻不似從前怯弱。
小沛自覺退下,順手關上了房門。
“我無處可去,與其坐在房中胡思亂想,不如來跟你說說話。”雲菽頹喪地走到華臻床邊,直直坐下。
華臻擰眉,“我已經睡了。”
雲菽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就再寬容我一回。”
良久,她又道:“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有,不過對我來說不重要,我便不問了。”華臻頭輕靠在床邊,閉上眼。如若今日不休息好,安知明日還有無力氣奔逃。
至于燕國公子間争奪的事,她也沒什麼興趣,左右到最後都是敵人,他們鬥得越歡,反而還中她下懷。
雲菽卻像沒聽見華臻說的話,自顧自開口:“其實商初并未讓我給太子下毒。”
華臻聞言睜開眼,“嗯?”
“我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分明是他跟太子有怨,卻總是想方設法去傷他周圍的人。榕夫人的宮裡走過水,太子的老師趙太傅也曾痛失愛子,如今他又要我來害你。”雲菽聲音輕輕的,“他甚少對太子下手,總說自己是仁善,不過是怯懦與害怕罷了。不動到太子身上,王上永遠會護着他。”
“太子生辰日,他終是起了歹念,一朝事發卻讓太子找到了發洩之口,死咬他不放。于是他好不容易有的膽氣又消解了。”
“那日他與父親起了争執,父親隻想我安穩倚靠上泰清宮,他卻用性命逼迫我替他做事。可我知道,有的事一旦做了,便回不了頭。”
華臻厘清了雲菽的話,“所以……”
雲菽笑笑,“太子待你寬厚,我若是殺了你,下場也不會好,還要白白背負心中愧意苟且。我反抗不了,橫豎都是一個死字,不若順了商初的心願。”
所以她以身入局,還控制了毒藥劑量,讓商麟身無大礙卻有由頭發難。
華臻道:“你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我快要死了,可我心中卻沒有那麼害怕。貌似這一回,才是我自己真真切切做了抉擇。”雲菽緩緩起身,語氣輕松,“不過太子手段殘忍,我不想見他。”
“你是在請我幫你做個了結?”華臻歪頭。
忽而一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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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後半夜,正殿中集結的人多數已散去。隻有兩個醫士還守在商麟的床側,以免商麟病情再生變。
阿沣走到兩個醫士身前,“殿下現已穩定些了,請醫士回去吧。”
醫士對視一眼,恭敬道:“可方才王上說讓老夫等在此處,不得擅離。”
“是殿下的命令。”
這……太子分明還在昏迷之中,如何下命令?一醫士擡頭,正欲開口,瞧見阿沣古闆的臉色,不禁打了個寒戰,随後道:“那老夫候在殿外。”
左右是太子的地盤,他們怎敢造次。
大門甫一緊閉,床榻上的商麟睜開雙眼,悶咳了兩聲。
應是方才出宮駕馬又着了涼。
商麟厭煩地将床側置放的藥碗拂下地,阿沣連忙道:“殿下,方才王上已說了定嚴懲公子初,就算他再想包庇,朝中群臣也絕不會應允。”
商麟神情仍未松緩,阿沣突然聽見外頭傳來清亮的一道聲音:“殿下醒了嗎?”
“太子妃?殿下昏睡……”阿沣看向商麟,商麟卻閉了眼。
“那我明日再來。”
阿沣預備應下,卻感覺身後有一道淩厲的眼神注視着他。
他硬着頭皮将門打開,“您進來吧。”
華臻往裡探了探頭,眼見商麟确實平靜地躺在塌上,猶疑着進了門,“他好些了麼?”
阿沣不知如何作答,“醫士說……”他側頭看了眼裝睡的商麟,話到嘴邊拐了個彎,“不太好?”
睡夢中的商麟似乎眉眼舒展一些,阿沣暗自松了口氣。
華臻踱步到商麟床邊,指着底下破碎的藥碗問:“怎麼打翻了?”
阿沣說:“是屬下不注意,我這便去重新拿一碗。”
說罷他飛快地出了門。
華臻索性直接在殿中閑逛起來,她從未進過正殿,不知裡面的裝潢陳設。現在看來,商麟的品味倒是與外表不符,殿内非但不奢華,甚至隐隐有簡陋之意。
阿沣很快端着藥碗回來,遞給華臻:“殿下進藥的時辰到了,勞煩太子妃将藥給殿下灌進去。”
華臻接過來,看了眼阿沣,阿沣明白過來,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