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連山山腳倒是與其他山差不多,三人上山之路走得還算順利,待快要到晌午時,幾人在山腰間歇下。趙茗從袖中拿出昨日南羲子差人送來的信箋,拆開後将歸涯草的畫紙遞給了華臻,随後疑惑地将信封搖了搖,倒出一張紙箋。
待閱完後停下腳步對華臻道:“阿真,昨晚我沒看,原來他給我留了幾句話——”
華臻看過去,趙茗咬住下唇,“他讓我千萬别來蔭連山,說會有山崩……”
華臻怔了一瞬,而後對她道:“他擔心你,可我必須要拿到歸涯草。若你出了事,他也不會幫我的。”
“什麼意思?”趙茗問。
“你能将她送下山麼?”華臻問褚瀾。
“不……”“不要!”
兩人異口同聲道。
褚瀾先說:“留你一人在此很危險。”
“我不要自己下山,我要跟你一起走。”趙茗吼道,“要不我們都别去了,他要個什麼破歸涯草,以前從沒聽他提起過,我看他是故意為難,我去削他一頓便好了。”
“我昨夜問過客棧掌櫃此事,他說山崩并不常有,不時也會有人上山,想來外界傳言或許也有誇大之處,我們皆有武功傍身,若是加緊腳程,應當很快便能到山頂。”褚瀾适時開口。
趙茗緊跟着點頭:“對啊,或許南羲子是故意捉弄我……對!他是吓唬我們的。”
華臻看向褚瀾:“昨夜你當真是問了掌櫃?”
褚瀾答是。
于是三人便繼續啟程,待日頭高照,皆汗水淋漓之時,趙茗沖在最前找了塊勢高的平地扶住樹蹲下不肯再走。
華臻見她癱坐之地斜方山壁陡峭,石塊堆積,急道:“快下來。”
趙茗擺擺手,又掏出歸涯草的畫紙看起來:“這裡好涼快,視野寬廣,我看看哪裡有歸涯草。”
說罷,原本平靜的山道陡然有些微晃動,不遠處傳來石塊滾落的聲音,華臻立即大叫:“趙茗!下來!”
趙茗也聽見了方才的異響,知曉此處不安全,正要撤離時目光突然觸到不遠的高坡處生長的一株泥草。
她趕緊再看了看手中的畫紙,興奮喊道:“是歸涯草!”
她沖底下的二人揮手:“歸涯草在那兒!我摘了就下來。”
可滾石聲似乎愈發貼近,華臻邊往高地跑過去邊喊:“現在下來!不要去!”
山地荊棘密布,道路曲折陡險,華臻跑得急,竟一腳被野刺勾倒,劃破半邊裙擺,身子栽進泥裡,手上倏地布滿劃痕。
褚瀾在離趙茗不遠的小坎邊,見華臻倒下正要過來,華臻卻想也沒想,眼疾手快将半邊裙擺撕破,迅速站起身跑向褚瀾,“把她拽下來。”邊說邊狠狠往前推了褚瀾一把。
褚瀾被迫移向趙茗,趙茗正踮起腳努力去夠那塊高坡上的草。誰知腳下竟越來越陡,原本就要摸到根莖了,雙腳卻站立不穩,随後探頭向上看,巨大的石塊已然松動,似乎馬上就要砸向她的頭頂。
她感覺要躲不過去了,四肢百骸都被凍住,移動不得半分,于是認命閉上眼,衣襟卻猛地被人拎住往後一拉随後蹲在縫隙中。
石塊就掉在方才她站的位置。
她捂住頭大口大口呼吸起來,眼眶又紅又酸。半晌,她數不清掉落了多少石塊,待石塊不再繼續下墜,她見身側褚瀾站起身,一同站起來,卻看見面前堆了高高的一堵石牆。
趙茗雙手顫抖,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不敢發出聲。
褚瀾手攀上石牆,鎮定片刻後才開口:“阿真……你,你還好嗎?”
久久無人回應,褚瀾愣怔,耳側是趙茗嗚咽的抽泣。
他伸手要打穿那堵石牆,卻聽對面傳來悠然自得的男聲:“她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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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前。
掌櫃剛收好褚瀾給的錢袋便看見門口行迹可疑的兩個男子,一玄色衣衫男子執劍走在最前,另一藍衣男子挺身玉立背手站在門口。
于是顫顫巍巍對為首的人道:“客官,住店麼?沒房了。”
玄衣男子随即沖外道:“公子,沒房了,我們走吧。”
商麟嘴角輕勾,仍立在原地,于是阿沣又回來,拿出厚厚一個錢袋,對掌櫃說:“趕一間人走。”
“啊?”掌櫃瞠目結舌,不知道今日都遇見了些什麼人。
随後阿沣頭被人一敲。
商麟走過來,似笑非笑:“他給你多少?”
随後掌櫃便捂着繃得緊緊的袖口畢恭畢敬将人帶進了柴房,嘴上念念有詞:“公子,人不可言而無信,隻得委屈您了,還請不要發出聲響。”
阿沣看着灰屑中的地鋪陰沉着臉,“你就給我們公子住這個?”
掌櫃将袖口捂得更緊了。
“無妨,”商麟輕拍衣袖對阿沣,“我是來此處觀景的,住宿不是什麼大事。”
而後又笑問掌櫃:“你們早上的飯食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