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多慮了,我隻是問問。”褚瀾收了目光,兀自端坐在案前。
若說擔心,自然也是擔心她的。
隻是他一介低微之人,如何有資格前去關心?
褚瀾伸手,拾起還未動過的酒壺,往杯中斟酒。
旁側是一小國使臣中的一位,他憂慮地凝了眼褚瀾,好心關切他,“公子,這酒你還敢喝麼?”
方才已有三人毒發,尚且不知毒來自何處,更不知這三人是否已脫離了險境,瞧着劉善的模樣,怕是懸得很呐。
這桌上的酒食誰還敢碰,倒是這公子瀾膽大得很。
褚轍竟也罕見地勸了他一句。
“不怕死便繼續喝。”
陳國使臣聽了這話,暗道傳言也并非全真,這兄弟之間分明就很和睦嘛!公子轍原也是極在意手足之情的。
褚瀾擰眉,終究這杯酒還是未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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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殿,商麟接過苻笠遞的帕子,将唇角的紅液痕迹擦幹淨,鼻尖嗅到若有若無的芳馨氣息,他擡眼去尋,正中玉塌上側躺身子的華臻阖目養神,一手支着腦袋,另一手指尖輕緩地敲在腿上。
偶有煙霧缭繞,縷縷上騰,又消融在水藍色的紗帳前,想必這就是芳馨的由來,香氣四溢,又叫人看不清女子的神色。
不過很是悠閑便是了。
商麟用錦帕極認真地擦拭手指,眼神移到旁側,幾位禦醫皆是站立不安,一副不知如何自處的模樣,地上平躺着的人早已不再掙紮,分不清是昏迷過去還是沒了氣息。
殿内極為安靜,直至華臻閉着眼輕輕招手,苻笠會意,走到商麟身側,從案上拿了條新的錦帕,輕輕沾濕過水。
一隻手陡然伸了過來。
苻笠愣了片刻,見期晚不言語,便把錦帕遞到他手中。
腳步挪動的聲音。
華臻懶懶從玉塌上撐起半個身子,仰首。
紗帳時不時被輕拂過來,擾人動作,蹭得他手背發癢,商麟左手攏住薄紗,将紗帳擰起挽成一團,再将錦帕置于華臻面上,似是在對待一顆明珠,動作輕緩柔和,仔細擦拭多餘的粉黛。
直至卸了大半妝面,商麟忽地發覺,這是一張沒有雕飾也毫無瑕疵的極美的清冷面容。
他不是未見過美人,隻是很少見像她這般身上有種莫名魅力的美人,這種魅力以至于導緻他從前都一直忽視了她的容貌。
隻是她似乎總是睡得不好,每回見她,都能瞧見她眼下的烏青,拭去敷粉,便現得愈發明顯。
他忍不住擡起另一隻手,指腹擦過紅色小痣,移到她的眼下。
“看夠了麼。”
華臻仍未睜眼。
商麟指腹一頓。
看不夠的,怎麼會看得夠。
期晚示意苻笠出來,把外圍更大的紗帳拉起,将二人同外面隔絕。
華臻眼睫上凝着幾顆水珠,順着擡眸的動作,睫毛輕顫。
似乎早就知曉是他,華臻并無半分驚異,晶亮的眸子注視他,看得他心尖微微發麻。
商麟眼神閃躲,把錦帕放下,輕道:“擦完了。”
哪裡完了?華臻似笑非笑,吐氣如蘭,“殿下,還要将妝粉抹在唇上,扮得要氣絕的模樣。”
她握住商麟的手腕,望進他的眸中,用他方才撫過她眼尾的指腹按上她的唇珠,左右輕輕劃過,“就像這樣,會了嗎?”
眼前人卻一動不動,絲毫沒有情動的模樣,華臻垂下眸子。
罷了,孺子不可教也。
她向外喚了聲:“妝粉拿來。”
苻笠悄然從紗帳外伸進一隻手,将妝粉盒遞進來,人卻不敢進去,隻看得二人影影綽綽的身形。
華臻正欲起身去接,下一瞬被人往下一拉,整個人又坐回塌上,天旋地轉間落入他的懷中,而後感覺雙唇被指腹深深碾過,接着是一片柔軟。
商麟俯身印上她的唇,左手觸上她後頸,另一隻則向身後伸去,接過那個妝粉盒,随即憑着感覺把妝粉盒塞進她手中。
華臻将妝粉盒随手扔到榻上,忘情地回應這個吻。
須臾,華臻微微喘氣将攬在她腰間的手推開。
“該出去了。”
她将衣物理好,伸手摸上唇瓣,有些羞惱,現下雙唇定是紅潤水澤,哪裡還看得出半分病态。
是她不分場合了。
見華臻如此快便抽身出來,絲毫未曾留戀方才溫情,商麟有片刻的失神,他覺得自己才是瘋了,若華臻是一陣卷風,他便是風暴之中被吸進去死死逃不出的沙塵。
偏生他還樂意被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