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忍不住驚呼出聲,此處的動靜也終于引起了衆人注意。
夏斂下意識地想掙開她的手掌,卻不曾想,那明明是如枯木一般細瘦幹癟的手指,卻像某種獸類的利爪一樣,深深地嵌在了他的手臂上。
“夏斂!”/“小槐!”
兩道不同的驚叫幾乎同時響起,與此同時,那些人類看不見的黑色霧氣,也在一旁蠢蠢欲動。
隻是還不等他們動作……
“别過來。”冰冷的身體貼在後背。
根本不屬于女孩的粗粝聲線,自夏斂身後響起,刻骨的冷意随着“它”抓着自己的那條手臂,一直蔓延到他的整個身體。
動不了,甚至夏斂感覺自己身體裡的溫度與生機,都在随着這份冰冷,緩緩消失。
少年的瞳孔緊縮,但更多的是心裡的驚異。
因為,仿佛真的有一個怨毒的鬼魂,在此刻現身了。
……
本來在村口老槐樹中隐匿着的,在此地盤踞多年的本體,跟那東西隻不過打了一個照面,就被吸收了個幹淨。
趨利避害是鬼魂的本能,她多少也是個百年的厲鬼,但,那股氣息還是讓她不敢招惹。
不過對于今日的突發/情況,她多少也有幾分猜測……
把持着手中的“人質”,“槐鬼”不着痕迹地擡眼,快速瞥了一眼站在人群邊緣的那道人影。
……
計劃略微出了點偏差,這道小小的鬼魂,本不應該有力量挾持住少年。
晏聽燈微微蹙起的陰郁眉眼,隐隐透着股肉眼可見的煩躁和乖戾。
四周的黑色霧氣翻滾翻湧,更濃烈了一些,幾乎已經快要到了人類可見的地步。
“别動!”注意到周圍發生了什麼,寄生在女孩身上的槐鬼驚叫。
恰好此時鬼體裡莫名又充盈起了力量,她迅速地用另一隻手鉗住了少年的脖頸。
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槐鬼驚疑不定地看向,手中被她意外抓獲的少年。
因為她此時的弱小,那份不斷充盈着的力量就格外明顯……
是天引體。
……一個沒有一點,他本該散發出來的誘/人氣息,甚至還活到了現在的,天引體。
“唔……”夏斂的唇間忍不住地溢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看着面前這群人掩飾不住的緊張神色,就算是……祂,也毫不例外,槐鬼緩緩意識到了,這可能就是自己的機會。
那段細白纖弱的脖頸上的“利爪”不斷收緊,力度到了一個讓夏斂都忍受不了的程度。
她有分寸,隻是,她現在還很虛弱,醒着的人類總歸不太好控制。
女孩枯木一般的手掌再次收緊。
“不要動他!什麼要求我們都能答應!”眼見她還沒有停手的打算,姜承宣聲音焦急。
“呃……唔……”
胸腔裡的空氣幾乎就要消耗殆盡,身體沉重如鐵無法動作,夏斂淺色的瞳孔失焦,眼睛無意識地向上翻……
不想再顧及後果,黑色的霧氣霎時暴漲,像是恰好的一片烏雲,本來被陽光照耀小屋迅速黑暗。
隻是……
像是一朵輕飄飄的花朵垂落地面,白皙柔軟的手掌無力滑落。
左手的纖細尾指輕輕蜷縮,極為明顯的熱意自此升騰而起。
可惜就要昏迷的人類感受不清。
“啊!!!”尖銳沙啞的痛苦叫聲突然在耳邊炸響。
夏斂恰好被觸碰到的左手小指,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燙意,滑落到女孩脖頸處的朱砂符無火自燃。
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在這青天白日,明亮的陽光從門窗處填滿屋内的縫隙之時,床上的“少女”不斷尖叫掙紮,越來越明顯地,她身上逐漸冒出了一個,也在不斷掙動着的可怖黑影。
床邊被他們帶過來地昏黃銅鏡突然一瞬明亮,折出了一道黃光照向床鋪。
一聲格外慘烈的叫聲響起,怨毒的視線仿佛淬着毒汁一般地瞪視過來。
下一秒,原本還緊緊握在夏斂脖頸上的冰冷手掌,重重地砸在了床鋪上。
似乎又有嘈雜的人聲響起……
【小斂——】像是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罩子,夏斂看見一向穩重的哥哥失了态,着急地向他跑過來。
但卻被另一個“人”搶先了。
一個冰冷的懷抱率先抱住了搖搖欲墜的少年。
夏斂腦袋還在嗡嗡作響,雙頰泛着病态的暈紅,在晏聽燈的懷裡急促地喘着氣。
“咳咳咳—”
這個懷抱注定不算溫暖,但熟悉的氣息格外使人心安。
于是驚魂未定的少年,急促跳動的心髒終于落到了歸處,他喘着氣,顧不上呼吸是否通暢,十分沒有安全感地,将小臉埋在晏聽燈的懷裡,将他身上的氣息深深吸入肺部……
“……對不起。”
極為陌生的情感在惡鬼的心中翻湧,若是以人類的感覺來看,這可能是……憐惜,與後悔。
少年無意識地緊緊抓着晏聽燈胸/前的衣服,總是明亮矜持的眼睛此刻脆弱地泛起了水光。
為什麼道歉……
但嗓子很痛,夏斂說不出來話問他。
隻是少年的喘息熱燙,将惡鬼本來冰涼的懷抱,也弄得,帶着些溫溫的熱意。
……
“小斂,還好麼,除了脖子,還有哪裡難受?”姜承宣皺着眉,很是擔心地問。
從晏聽燈的懷裡扭過頭,露出半張蒼白帶着些許悶紅的小臉,夏斂搖搖頭。
少年不想讓他擔心,甚至還沖他,勉強露出了個笑。
瞧着怎麼這麼讓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