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宣向他們指了指筆記上的一行格外明顯的字:“除了我們,多年前,大概也有人仔細調查過這件事。”
“或許也是受害者?”夏斂這麼猜測着。
看着被翻開的那頁筆記,紙張的角落處,一個被圈畫出來的名字,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鄭沁……”他喃喃道,“這是誰?”
……
姜承宣不知何時,将他的眼鏡又帶了起來。
其實他并不怎麼近視,不過今天,大概他也是用眼過度了。
“我隐隐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剛才上網搜了搜,才發現,我并不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銀絲眼睛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青年此刻看着沉穩又斯文,“徐卓聲,這個人你知道嗎?”
夏斂誠實地搖了搖頭。
隻是……
一直待在一旁,充當隐形人的惡鬼聽見熟悉的名字,輕挑了下眉。
不過黑色的額發遮擋住眉眼,也就無人注意到他不同的神情。
也不過多賣關子,姜承宣開始徐徐向他們解釋:“他是晚清時候,這邊名氣挺大的一個寫雜文傳記的。雖然他的著作裡面神鬼之說屢見不鮮,但據考據,他寫的很多東西,都是根據當地的民俗民生之類發散而作,其中甚至還有許多真人确實。”
“……我當時去看孫教授以往的研究時,她就做過這個人的專題研究,裡面用來舉例的,就是他的這篇——”
“《沁槐夏怨》”
“找到了。”在電腦上好一會的敲敲打打,姜承宣将電腦屏幕轉向了他們的方向。
似乎還怕他們看不懂,他特意找的還是白話文的版本。
屏幕上記載的,是極為簡單的一個故事。
……
鄭沁的孩子丢了,她在村子裡尋找,但村子裡的人都說沒看見,讓她走開,後來絕望的鄭沁祈求槐神的指引,神靈告訴她是因為她婆婆不滿她生的女兒,将她的孩子生生推進了河裡。
……卻不曾想,神靈的善意好心辦了壞事,憤怒又虛弱的鄭沁在跟婆婆的争吵中,不幸被推倒在地,頭裂而死,含怨而終。
後來,衆人人們在河邊找到了她的兒子的屍體,她也被葬在了距河不遠的一棵槐樹下,望河而眠。
正因她的女兒小名叫槐,死前都沒有找到自己孩子的鄭沁化作了鬼魂,常栖于槐樹中,呼喚着女兒的名字,以待有朝一日可以團聚。
隻是切記,姓名中帶“槐”字的人,一定要遠離這棵槐樹……
徐卓聲在這篇小文的末尾寫上了這句話,不清不楚,似乎是刻意為後人留下的懸念。
……
“這……這會是真的嗎?”看完了整個故事的夏斂神情有些複雜。
盡管這文章裡說的,确實有幾處與他們那天見到的東西習性相似,但上面記載着的事情至少都要一兩百年了,那麼久遠的事情将它安到現在……
“我知道你覺得難以置信,但……這個叫‘鄭沁’的,當年應該是确有其人。”
桌上的那本大部頭被翻開推到了夏斂身前,方志上,明明白白的記載了一篇,跟這篇相似,不過卻少了些神鬼因素的故事。
“一般的地方志上,可能有些贻誤,但這篇記載,因為徐卓聲本身的名氣,很多學者都考證過,這個叫鄭沁的人應該是真實存在的,這件事也大概率不會是作假。”
“這個叫徐卓聲的人,大抵也是知道什麼東西。”青年說。
“所以,我們當時見到的那個鬼,就是鄭沁?”夏斂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姜承宣聳聳肩,不置可否。
“不過現在也并沒有什麼别的線索了,這本筆記上記載了這樣一個名字,還被特意圈畫出來,況且這個有關槐樹的這個故事,到她的名字處,就結束了。”
結果看起來已經很明顯了。
“鬼性本惡,或許她從前隻是為了尋找孩子,後來不知不覺就地開始害人了。”姜承宣最後補充說。
所有的線索到這裡,似乎就已經斷掉,完美的結束了。
沒有什麼驚心動魄,費時費力的尋找,他們隻用了半天,就恰好找到了前人的研究,然後站在他的肩膀上,将這個困擾了夏斂多天的謎團,就這樣輕輕解開了。
少年輕輕蹙眉,神情看着,稱不上是開心。
“怎麼了?”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晏聽燈忽然開口。
不想讓這個祂格外“喜歡”的人類愁眉苦臉,惡鬼适時的給予了一些幫助。
沒什麼新意的解謎過程,被他以靈魂離體的形式跳過,再收回注意力的時候,就看見了小人類垂着眼尾,脖頸上白色的繃帶有些松了,在他身後留下一個長長的尾巴。
一副可憐又委屈的樣子。
不知道的時候總是皺着眉頭,跟他在一起時也會不自覺的嘴角向下,現在明明已經差不多找到了真相,卻看着也并不是一副輕松樣子。
……人類的心思總是很難猜,惡鬼也搞不太懂。
“沒什麼……就是感覺,有點太順利了。”夏斂說。
太過順利的過程,讓少年不由得懷疑,他們是否有某個部分悄悄出了錯。
……
事情就是這樣了嗎?
他們或許已經清楚了這故事的來龍去脈,知道了那日被他們“殺死”的女鬼姓甚名誰,但似乎……也并沒有什麼用。
這樁心事了卻得太早,他也沒什麼高興的樣子,少年反而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
視線一轉,夏斂的注意力又放在了桌上,這本不知道誰留下的這本筆記上。
成年人手掌差不多大的本子,不厚,但上面除了這個關于槐樹的故事,粗略一翻,竟全記載的是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這想必也并不會是一個可以被随手扔掉的東西,大概不知道這是誰不小心丢失的……
有些替他感到可惜,夏斂随手又翻過幾頁。
一枚紅色的章印,在黑色的字迹中分外明顯。
“這是……寫的什麼?”
或許是小篆,或許是隸書,夏斂看不太懂,但他也知道,這大概就是這上面印着的,大概就是筆記本主人的名字。
泛黃的筆記幾乎要被蓋到臉上,姜承宣無奈地将它向後推了推。
青年輕輕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不過在看清着章上寫着的是什麼東西後,他也罕見地有些沉默。
“怎麼了?”夏斂問。
“孫懷青。”
“什麼?”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我說,上面章上的名字,是‘孫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