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開始行駛後葉承澤便閉上眼休憩,他夜晚因夢魇難以入眠,清晨很早就起了,因此現在有些犯困。
這輛大巴車目前除了司機之外,隻有剩下坐在車上的四位錄制綜藝的成員。其他工作人員并不在車上。據說是要在下一個目的地接人的時候彙合。
許離洲在葉承澤閉眼休憩時,将目光輕輕緩緩地落在了葉承澤的身上。
葉承澤的臉頰皮膚很白,唇瓣薄且唇色稍淺,平日裡那雙好看的琥珀色瞳孔現在被眼皮蓋起。對方的右眉邊有一顆小痣,但因為靠着窗戶的緣故無法看見,隻能從玻璃的反光中偶爾得以窺視一眼。葉承澤的眼下有着淡淡的烏青,看上去像是沒有睡好覺。
想到對方沒有睡好覺這件事,許離洲不由得暗道:帶來毛毯果然是正确的。
夢境并不是可以任由心情去操控的産物,無論是在什麼樣的場景下入睡,該來的夢魇都不會特别對此網開一面。
葉承澤夢中的女人保持着原本的模樣,那些他曾經避如蛇蠍的鎖鍊如今已經成為了他身軀的裝飾品,愈是纏繞得緊、愈是想要沉溺。幹脆到最後放棄所謂的求生本能,直接墜入落下,或許這才是最優的選擇。
黑暗的沼澤能夠蠱惑人心,喪失求生本能的旅者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躍試圖把自己的過去埋葬淹沒。
但就在喪失呼吸的前一秒,一隻溫熱的手掌貼上了自己的額頭。
葉承澤呼吸一滞,他猛地睜開雙眼,迅速扭頭看向身側的人。這一瞬間,他對上了許離洲稍顯錯愕的眼眸。
“……許老師。”葉承澤的聲音有些輕顫,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随後将毛毯攥緊幾分。
許離洲的瞳孔烏黑深邃,在這一瞬間更是暗沉不少。滿溢出的關懷情感将葉承澤整個人的身影包裹,但他卻不能表露半分。
對方如今裹着毛毯全身上下束起尖刺的模樣,是在提示自己不可以這個時候進攻。
許離洲在心下歎了口氣,随後他收回手掌,道:“葉老師,是不是有些暈車?看你剛才好像有些不舒服。等下到地方後,下車休息一下吧?”
葉承澤身子一頓,他略微心虛地移開視線,道:“…好。快到了嗎?”
“嗯。葉老師睡了有一會兒了,雖然看上去睡得有些不安穩。”
“我……在睡夢中做了什麼嗎?”
許離洲的視線落在葉承澤的側頰,上面因汗液黏着些許發絲。他莞爾道:“當然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
“那就好…嗯?這句話的意思是…我還是做了什麼?”葉承澤心下警報拉響,他立刻看向許離洲。
許離洲卻微微擡起單邊眉毛,露出了一個稍顯惡劣的笑。平日裡總是溫和疏離微笑的人臉上此刻露出這樣的笑容,讓葉承澤稍稍怔愣一瞬。
許離洲高深莫測道:“也不用特别害羞,隻是沒想到葉老師這麼會撒嬌。”
“……‘撒嬌’?”
葉承澤簡直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這個詞怎麼能夠放在自己身上使用?
許離洲輕笑着點頭,道:“葉老師一直往我這邊貼呢。自己的偶像就在身邊睡着,還不斷地往自己這裡蹭。多少也為身為粉絲的我考慮一下吧,葉老師?”
葉承澤的大腦停滞幾秒,随後耳根莫名一熱,連忙低下頭道:“……許老師,下次叫醒我就好。”
許離洲卻不肯放過這一絲小小漏洞,他道:“哎呀,葉老師這句話的意思是,下次還有機會在我身邊睡覺嗎?”
這樣的話語被許離洲說的太過自然,以至于葉承澤甚至沒能完全意識到這句話就究竟是許離洲在開玩笑,還是他真的這麼想。
“好了,不逗你了,葉老師。等下目的地到了之後,節目組的人就會一起上來了。當然,除了節目組的人之外,還有一位作家。”許離洲道。
“作家?是哪一位。”
“應該是您很熟悉的一位,傳言二位老師是好友呢。”許離洲道。
葉承澤低着頭思索,他向來獨來獨往,寫作圈内或許認識的人很多,但說是‘好友’的人選……
片刻後,葉承澤側頭看向許離洲。
許離洲察覺到葉承澤的視線有些失笑,道:“我可不算。”
“那就有些難猜了呢。”
“是清雪老師,在拍攝《生兩儀》之前,我才拍完清雪老師的《雪中歸客》。”
提到《雪中歸客》,葉承澤的腦中有了印象。他思索片刻後,輕聲道:“嗯。清雪老師是一位很優秀的作家。”
許離洲點點頭,道:“是呢,《雪中歸客》寫得很好。但是沒想到,寫出那種故事的竟然是一位男作家呢。”
葉承澤一愣,他扭頭道:“男作家?”
“是啊。”許離洲并未察覺到不對,繼續道:“拍攝電影的時候我與清雪老師見過一面,對方是一位男作家哦。”
葉承澤聞言沉默片刻,随後略微阖眸,便不再繼續進行這個話題。
大巴車如約在某個高樓前停下,這是A市内比較有名的一家五星酒店。門口已經停了許多節目組的人了。他們手中大多拿着設備,見大巴車來了,便将設備挪到車下存放。
許離洲要下車和節目組的人打招呼,斟酌片刻後,葉承澤也跟着一起下了車。
一下車,周圍人的視線便源源不斷朝着葉承澤射去。放在口袋中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葉承澤保持着面上的鎮定。
許離洲适時出現在葉承澤的身側,替他擋住了那些帶着好奇打探的視線。
先前的緊張與郁燥緩解了許多,葉承澤小聲地和許離洲道了謝。後者回以一個微笑。
站在酒店前和節目組的人唠嗑的有一位頭戴鴨舌帽的老人,看見許離洲和葉承澤來了,面上便露出一個微笑朝這邊走來。
許離洲看見老者後似乎是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随後主動打招呼道:“陳老。”
被稱為‘陳老’的老人哈哈一笑,道:“你急什麼,我還沒打算和你小子說話呢。”
随後對方目光一轉,看向葉承澤道:“葉先生,對我還有印象嗎?”
葉承澤看向老者,在腦中努力思索着這個人相關的信息。他似乎是見過這個老人一面的,隻是一瞬間想不起來是在哪裡遇到的。
許離洲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陳老,道:“您就别為難他了。”
“這就護上了?你小子真是……”
“葉老師,這位是陳老,陳劍山老先生。之前你在包廂裡應該見過一面的。”許離洲連忙打斷陳老的話,提醒葉承澤道。
葉承澤思索着,回想起許老師口中的‘包廂’應該是指他和許離洲第一次遇見的時候,葉苼定的那個包廂。
這麼一想,葉承澤倒是真的記起來了。當時這個陳老似乎就坐在趙導身邊。
于是葉承澤連忙道:“陳老您好。”
陳劍山也不在意這點小事,他擡手和葉承澤握了一下,道:“這次的綜藝拍攝,是在我的公司旗下。正好我路過這裡,剛巧看見了,想起來這次喊了小許參加,就順道在這等等你們。”
“這樣啊。”葉承澤點過頭,隻是心下略有疑惑:既然是等許離洲,為什麼會選擇自己聊天而不是選擇許離洲。
思來想去,葉承澤還是将這些問題放在心裡,沒有問出口。
見陳劍山似乎真的打算抓着葉承澤交談,許離洲不動聲色地向葉承澤身前挪了一步,半個身子撐在葉承澤面前和陳劍山對視着。
陳劍山眉頭一挑,面上露出幾分揶揄神情。
葉承澤自然也沒有漏看這個動作,他心下有些疑惑,總覺得許離洲這個向前一步的動作像是什麼守住财寶的勇者一樣……
但若葉承澤看得再仔細一些,就會發現許離洲平日裡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眸内現在的神色可不如平日,眼睛内明晃晃寫着一種微妙的‘祈求’,似乎生怕對面的陳老張口說些什麼似地。
陳劍山就這麼跟許離洲大小眼對視着,最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葉承澤沒能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交鋒’,但被一聲‘各位好’吸引了注意力。
發出這個聲音和節目組的各位打招呼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雖然身子看着有些胖,嗓音卻并不渾厚低沉,反倒是有一種詭異的尖細感。像是莫名套上了油腔滑調。
許離洲側過身看了一眼,随後和陳老還有葉承澤介紹道:“那位應該就是清雪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