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清晨公雞準時打鳴,窗外的小鳥也啁啾不斷。葉承澤在一樓公共衛浴洗漱後便向餐廳走去,許離洲看上去已經在那處坐了一會兒,正在同工作人員們閑聊。
“是嗎?那還确實讓人有些意外,他平時這個點絕對起不來的。”許離洲正笑着回複工作人員的問話,他道:“不過讓他來這個節目是對的,确實要改改那股懶散勁了。”
葉承澤見到許離洲就會想起昨夜的夢,他略微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坐到了許離洲的對面。
腳步聲響起的一瞬許離洲就察覺到葉承澤來了,但沒想到對方沒有坐在自己身邊,而是選擇了對面的位置。許離洲的食指在桌面上輕緩地敲了一下,沒有多說,隻照常和葉承澤道‘早安’。
“早。許老師起的好早。”葉承澤的視線有些飄忽,但還是認真接話。
許離洲點頭:“嗯,有健身的習慣,已經晨跑回來了。繞着山間小道晨跑,清晨的風吹得人很舒服。”
恰逢此時,高朋雲和張善和也都起床,和衆人打過招呼便一起去一樓衛浴洗漱。清清和芸芝則是此刻下樓。
葉承澤稍稍有些疑惑:“小宋和秦女士呢?”
“剛剛正在說這件事,”許離洲道:“他們已經用過早餐出門了。”
“這麼早?”葉承澤略驚訝。
許離洲:“是,說是因為夏日到了果園抗旱的時候,要早點去澆水。不然趕上中午的日頭,就要曬了。”
葉承澤心下明了:“原來如此。”
直到張善和與高朋雲洗漱後坐到餐桌,衆人便開始用餐。用餐時偶爾閑聊幾句,談談各組接下來的打算。
通往果園的小道上,宋知祥和秦曼并肩前行。
“起得早…太困了,我很久沒有這個時候起床了。”宋知祥有些苦不堪言。
秦曼輕笑:“年輕人,要多鍛煉呐,不然老了可怎麼辦。生活作息也要好好調整,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宋知祥舉手投降:“是是,秦曼姐,我完全知道了……”
秦曼盯着宋知祥看了數秒,她突然開口道:“你看上去和許影帝的關系不錯。”
宋知祥大方承認:“是啊,我和許哥的感情很好,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哦,這樣……”秦曼道:“那澤川老師你也認識很久了嗎?”
宋知祥疑惑一瞬:“葉老師嗎?”
“嗯嗯,”秦曼道:“我看許影帝和葉老師關系也很好的樣子,看上去似乎也相識很久。”
宋知祥壓下心下疑惑,笑道:“那個啊,許哥和葉老師的關系當然好啦。但認識的話也不算久,不過秦曼姐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秦曼禮貌微笑,面上神情看不出問題,道:“沒什麼,你知道的,我先生也是作家,我又是舞蹈家。所以前不久得知‘澤川老師’出演了一個跳舞的角色時覺得很意外,同時又有些好奇。”
“原來是這樣呀,”宋知祥不疑有他,道:“葉老師确實很厲害,那個舞跳得非常漂亮。”
“是,連我這個專業的都找不出什麼問題。”秦曼笑道。
屋内衆人在早餐過後各自分開,許離洲和葉承澤照舊往李老頭家走去。
許離洲敏銳察覺到葉承澤似乎在躲着他,至于原因,許離洲也已經有了猜測。先前早餐用餐時葉承澤選座位沒有選在他身側,他當時心中陰霾密布,如今察覺到原因後,那些陰霾被瞬間一掃而空。
許離洲在掩飾情緒這方面甚至可以做到出神入化,葉承澤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心理活動。後者隻是覺得氛圍有些奇怪,但要說哪裡怪,他又說不出來了。
似乎是這種沉默的氛圍讓葉承澤有些坐立難安,換做平常,他一定是那個保持沉默的角色,甚至他人同他說話他都盡量選擇逃避,希望他人的目光不要落在自己身上。可對方一旦變成許離洲,似乎自己就想要吸引對方的視線,甚至現在這樣沉默都讓葉承澤覺得不适。
“…許老師。”葉承澤主動開了口。
許離洲看上去心情大好,眉毛輕揚,臉上笑容照舊:“是?”
葉承澤這下又不懂了。他上一秒還覺得許離洲心情似乎有些不好,這一秒怎麼這人又像是心情好起來了?
“沒有,就是想說,許老師拿到我們的關鍵道具了嗎?”葉承澤道。
許離洲将手掌攤開放到葉承澤眼前,内裡空無一物。許離洲握緊手掌,再一舒展,食中二指中央夾雜着一闆方形小片,暗木灰色上畫水墨山川,右下角還烙印一個小小的二胡标志。
“有我在,葉老師放心。”
葉承澤剛才看得有些呆住,他道:“魔術?”
許離洲道:“小技巧罷了。”
葉承澤沒說話,隻數秒後又道:“…很厲害。”
二人徒步一小時後到達李老頭家,李老頭正在院子裡撈柴,見他們來了便去開門。
許離洲道:“早上好,李爺爺。”
李老頭輕哼一聲,指着天上太陽道:“再晚來一會兒就該吃午餐了。”
“住處離這裡稍微有些遠,體諒一下。”許離洲将二胡弦拿出,道:“李爺爺,這是新弦。”
李老頭接過弦看了看,回屋子把二胡拿了出來,交給許離洲。
葉承澤看兩人研究二胡,自己便在院子裡觀察起來。院子被整理的十分幹淨利落,以木栅欄為分界線,木栅欄内側幾乎沒有一根雜草。
砍下來的木柴也全部按照大小堆積在牆邊,砍柴的木樁在木柴五米開外,也方便收拾木屑。院内晾衣服用的是李老頭自己纏繞的鐵絲,上方衣服也是按照顔色擺列整齊。衣服有幾件顔色鮮豔的,像是孩童的,大概是給女孩穿的。
“哎,瞎轉什麼呢?”李老頭喊了一嗓子。
葉承澤轉身,道:“沒有,隻是在想您孫女呢。”
“上學去了,也不看看這會兒都幾點了。”老李頭輕哼一聲。
“這樣啊。”葉承澤應道,他見許離洲進了屋,大抵是去換弦了,又見老李頭正穿着老漢背心,單手撈過砍柴的斧頭朝着那群木柴堆走去。
葉承澤:“李爺爺,您等一下。”
李老頭:“幹什麼?”
葉承澤脫了防曬外套,道:“我來。”
“你來?細胳膊細腿的,你能行嗎?”李老頭将信将疑,把手上的斧頭給了葉承澤。
換弦不算特别難的事情,昨晚許離洲就問過宋知祥。隻不過給二胡換弦跟平常給吉他貝斯換弦不同,許離洲便花費的時間久了一些。許離洲垂眼,手上動作不斷,在擰緊二胡弦後才算放心。他在屋内也不知道葉承澤在院内做什麼,萬一又不太和李老頭講話交流的話,被綜藝拍下來,沒準網上會有人說他不懂人情世故。
心下擔心,便加快步伐走了出去。許離洲剛站在屋門口向外探了個頭,一道黑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臉頰飛來,他立刻後退一步,那道黑影擦着許離洲鼻梁從右到左飛了過去,最後‘咯噔’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兩圈。
那是一截被劈開飛過來的木頭。
許離洲:……?
他還沒來得及走出去,隻聽李老頭大發雷霆:“你要幹什麼啊!!你要把我的木墩子也一起劈了嗎!!!”
葉承澤小聲:“……我沒用多大力氣。”
李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還沒用多大力氣,你還想用多大力氣?!!力氣再大一點我木墩就開裂了!!收着點力氣!!我沒有那麼多柴要劈!!!”
葉承澤:“……知道。”
許離洲這時走過來才發現,葉承澤把防曬外套脫下随意挂在鐵絲上,他右手随意握着劈柴斧頭,左手從身旁拿着還未劈的圓木樁,撈圓木樁,雙手握斧,彎腰下劈,動作可謂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那圓木樁被一斧頭劈成兩截,可憐巴巴地倒在木墩上,動彈不得。
他站在一側驚訝了好半天,才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道:“……葉老師力氣這麼大啊?平日裡看不出來。”
葉承澤随意道:“是嗎?還好吧…已經收着很多了。”
許離洲沉默了。他看葉承澤火速劈開一根又一根木樁,在心下掙紮片刻後,選擇開口道:“葉老師,我試試看。”
葉承澤見許離洲想嘗試,欣然應允。
許離洲和葉承澤換了位置,他彎腰掂起斧頭,差不多有五六公斤。他放了一根圓木樁,心下難得有些緊張,順着模仿葉承澤的動作劈了一下,使了自己全身力氣,那木樁也僅僅是裂到中間。他又劈了兩下,木樁才徹底被劈開。中途被劈開的那道縫坑坑窪窪,中間木屑也多的不成樣子,沒有葉承澤劈出來的柴幹淨。
許離洲呆滞在原地,他第一次清楚認知到葉承澤的力氣有多大。
葉承澤卻以為對方是因為木柴沒劈開所以有些灰心,他的安慰稍顯笨拙。
葉承澤道:“沒事的,許老師。你隻是還不熟練。”
許離洲道:“是嗎……不過這話說的,葉老師有劈柴的經驗?”
葉承澤道:“嗯。很多年之前有過。”
許離洲道:“嗯,原來如此。辛苦我們葉老師了。”
話語如輕羽落心尖,輕輕擺動,細小絨毛便令心口發癢。喉間那些不以為然說出的話,似乎每次都能被對方準确無誤捕捉到關鍵點,在還沒主動道出情緒時,對方哄人的技巧便先一步來臨了。
葉承澤喉嚨莫名有些幹澀,他有些無措,隻好轉身去找李老頭。
“我、我有點渴了,想喝點水。”葉承澤道。
李老頭嘀咕一句難伺候便回屋,再出來時,手中端了兩碗水,道:“諾,去給那個小夥子也喝點。”
本是想着逃避才離開,沒想到這下又要回去。葉承澤認命轉身,走到許離洲身前道:“休息一會,我來吧。你喝點水。”
許離洲不動聲色地把斧頭握的更緊,道:“不用,我再劈一些。不過我現在不方便,葉老師喂我一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