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求都說出口，葉承澤哪裡有拒絕的道理。他低着頭，很快把自己那碗水喝了，随手把碗放在一邊。騰出手之後站在許離洲身側，他雙手捧着碗幫忙喂水給許離洲。
許離洲穿了一件灰色休閑短T，吞咽時喉結上下滾動，身軀小幅度起伏。葉承澤難以抑制地又想到許離洲昨晚的身材畫面，他耳根開始發熱，拿碗的手莫名有些不穩。
一碗冰涼水液順着喉嚨下肚，解渴同時也掃去燥熱。許離洲垂眼視線輕瞥，先映入眼簾的是葉承澤通紅的耳尖。
“行了，倆大男人還在那邊膩歪個沒完。喝個水而已還要人喂，就那麼一小碗水在那磨磨唧唧喝半天。”李老頭嗓門大，兩句話讓二人皆是身子一頓。
“……咳。”許離洲清嗓，道：“葉老師站遠些，我繼續了。”
“哦、哦好。”葉承澤便離開，送了碗回屋。
出來時，正見老李頭一邊往腿上搓紅花油，一邊煮飯。他道：“我這沒什麼好東西，就随便吃點。中午喝白粥，炒雞蛋，還有自己腌的鹹菜。”
“吃得慣，沒那麼嬌氣。”葉承澤和老李頭開始閑聊。
葉承澤道：“下午還有什麼安排嗎？需要忙活什麼嗎？”
老李頭擺擺手：“用不着，我下午去接孫女放學。你們中午吃了飯，沒什麼事就去休息吧。我平時沒有那麼多事情要忙，就在家劈柴，燒火做飯，接孫女上學放學，除此之外沒什麼别的娛樂生活。日子總是很枯燥乏味的，比不得你們城裡。”
葉承澤道：“家中其他人呢？孩子的父母呢？”
老李頭搓紅花油的手頓了一下，道：“死了。”
葉承澤沉默，最後道：“抱歉。”
“有什麼好抱歉的，人又不是你弄死的。”老李頭道：“人的命就是這樣。有的人天生好命，就算自己想找死，他也死不了。有的人天生賤命一條，哪怕再努力再掙紮，依舊是說沒就沒了。”
用了許多年的煮飯鏟在大鍋内攪動防止米粒粘鍋，老李頭的視線一直落在鍋裡。
“不過就那樣躺平，也是蠢蛋做法。”老李頭突然開口。
葉承澤的目光閃爍一瞬，他道：“為什麼這麼說？”
老李頭道：“有人好命有人爛命，這的确改變不了。人又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我在山上待着你以為是我想待？我也得意去當個地老闆當當，天天閉着眼睡大覺，就能賺到錢。所以年輕那會兒也恨，覺得不如别掙紮了，到頭就這樣了，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但我兒子死了，兒媳死了，老伴病了沒多久也死了。就剩下這麼一個孫女，還在上學。我要是也撂挑子不幹，我孫女怎麼辦？她還那麼小。”
老李頭道：“人隻要活着，就有遇到快樂的幾率。但人要死了，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葉承澤不語，隻是垂着眼，思索許久，才開口：“人是會掙紮的生物。越是觸底，越是會反彈。天生就會求生，因為求生是本能。倘若在面對死亡或絕境時不再求生，除開放棄躺平之外，還有一種原因。”
老李頭道：“什麼原因。”
葉承澤道：“實在沒辦法了。縱使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求生，四面八方的路都被堵死了，實在沒轍了，所以認了。”
老李頭喉間一哽，他道：“哪有這樣的？老天爺再怎麼都會給人一線生機，不至于……”
話說出口，又停頓了。老李頭最後還是擺擺手，輕聲歎息，最後道：“去拿碗，盛粥了。”
許離洲這時才結束劈柴，道：“在聊什麼呢？”
老李頭一擺手：“少打聽。端碗，吃飯。”
葉承澤笑笑，三個人都進了屋，一起擠在那張一米二的炕上用餐。由于這張床實在太小，導緻葉承澤和許離洲幾乎是貼在一起。稍微動一下，葉承澤的胳膊便會蹭到許離洲的身軀。
老李頭喝着粥，時不時用拳頭錘兩下腿。
葉承澤喝着白粥，他道：“下午您還是在家休息吧，我們替您去接孫女。”
老李頭道：“用不着。”
許離洲道：“我們正好要去學校的，李爺爺。山區的學校也是一個重點關注對象，學校和教育挂鈎，我們要去，正好把孩子帶回來，也不礙事。”
老李頭一聽和教育有關，他來了興趣，第一次态度軟化些，道：“你們還注意這個？那好吧，你們去吧。不過要我說，村裡那幫老頑固根本聽不進去，人家政府都說了學校是義務教育，把孩子送過去學知識多好啊！學了知識，人就聰明了！聰明了就能想辦法離開大山，不用困在這兒！”
“你瞧瞧那些老頭子老婆子，他們自己瘋瘋癫癫，還說我瘋癫！連學都不讓孩子上，不學知識哪能有出息呐？沒文化是最可怕的！學種地，學搬磚，腦子還不是空的！”
“人家家裡小孩可羨慕我們家芳芳了，他們想上學，家裡頭都不讓，就知道讓他們幹活。我們家芳芳我一直都說要學文化，上文化課……”
沒想到這個話頭一開，算是徹底停不下來了。老李頭在餐桌上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對于文化教育的看重，葉承澤不多說話，隻有許離洲偶爾點下頭，應付老李頭的對話時忙裡偷閑還要給葉承澤夾點雞蛋。
“我們葉老師就是文化人。”許離洲突然道。
“哦，這麼說來的确聽你們一直一口一個老師地喊對方。”老李頭道。
許離洲笑着看向葉承澤，道：“他真的是。葉老師是作家，寫書的。”
老李頭眉頭一挑，道：“寫書的？哎呀，那真的是文化人啊。不錯，有出息！比那些就會唱唱跳跳的好多了，那些人好多肚子裡半點墨水都沒有。”
葉承澤瞥了眼許離洲，後者正盯着他笑，他便收回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下頭：“都是随便寫寫。”
直到午餐結束，閑聊許久後二人得知山上唯一一所學校在鎮子上，由于李老頭家離鎮子很近，走了沒多久便到鎮子上了。
鎮子上的确比村裡熱鬧一些，很多村民會挑菜來鎮子上賣錢，偶爾也能見到幾家小商店。葉承澤正四處看着，拍攝的工作人員很快上前，他手中拿着兩個收音麥克風。
工作人員道：“許先生、葉先生，今天拍攝有兩個小時的直播任務，請問現在可以開始嗎？”
葉承澤身軀微頓，他看向許離洲。許離洲接下麥克風，先替他自己卡在領口，随後又扭頭看向葉承澤。
許離洲道：“葉老師，直播就是實時進行了。不用緊張，不會影響到我們。節目組在大巴上有說是在自由活動的時間偶爾進行。”
葉承澤睫毛輕顫，他道了聲‘好’，許離洲便垂首替葉承澤夾麥克風。
在葉承澤話音落下的瞬間，直播設備開啟，直播間果斷湧入大批觀衆。
這些觀衆早就等不及了，《山旅人》的節目組在微博開了官方賬号，早在節目錄制的第一天就在微博平台爆出節目的嘉賓成員。微博評論都蓋了幾萬樓：
【天呢這是什麼組合？？我萬萬沒想到在娛樂圈能見到這種組合！】
【媽呀，澤川老師、清雪老師、密雲上老師、秦曼女士！（畫家小姐姐不太了解沒帶緻歉）這是什麼夢幻聯動？？？】
【為！什！麼！節！目！直！播！不！定！時！】
【前排科普！芸芝小姐姐上一幅作品起拍價是七位數！】
【不過這個綜藝立意也很超前啊，帶動山區發展，應該是個總體比較平淡甯靜的基調吧？當成日常打發時間的節目看不錯。】
【不管了，許影帝在我先沖！！宋天王在我也沖！！！】
【寶貝清清，哎喲，閨女你也是出息了，能和許影帝上同一檔節目了嗚嗚……】
除開這些所謂的‘唯粉’之外，‘cp粉’也早已到達戰場。
【‘離舞’是真的！！！‘洲澤’是真的！！！】
【我靠，十多年不露面的澤川老師在和許離洲拍戲之後又參加了和許離洲一起的綜藝！你告訴我這不是愛是什麼？？？】
【澤川老師，前十年為什麼不露面，是我們不配嗎？好的，是的，我的确沒有許離洲那張會蠱惑人心的臉啊啊啊啊啊！】
【我向上天禱告，我祈求，信女跪地磕頭，求老天保佑我西皮99！！】
【都别說了，我會把這個節目當作是小情侶在山村度假的日常觀看的。】
由于葉承澤在上次的微博輿論事件後再沒打開過微博，導緻他根本不知道現在網絡上的觀衆對自己參加的這檔綜藝很是期待。
工作人員也是專業的，在葉承澤上一秒剛說完‘好’便打開了直播設備，但實際上葉承澤的話都還沒說完。
許離洲幫葉承澤夾麥克風時，指節蹭到葉承澤的脖頸，葉承澤輕輕側頭躲了一下。
“有點癢……”葉承澤道。
許離洲道：“抱歉，忍一下。”
葉承澤‘嗯’了一聲，又想起許離洲方才說的那些話，便繼續道：“許老師，我不緊張，因為你在。”
許離洲的手指一頓，面上難掩笑意，愣是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将欣喜壓下。夾好收音麥後許離洲順手替葉承澤整理了一下衣領，道：“衣領有點亂了。”
葉承澤沒太在意，道：“不用管它。”
直播設備早已開啟，二人完全沒有理會這邊的直播設備。直播間在開啟的一瞬間就湧入大量觀衆，一分鐘之内在線觀看人數達到十萬人。
而這十萬人在點開直播間的瞬間，最先聽見葉承澤那聲像是呢喃般的‘有點癢’，緊接着便是許離洲沉聲道了句‘抱歉忍一下’，再後來便是葉承澤和許離洲之間踉踉跄跄暧昧的對話。
直播畫面更是重量級。兩個人湊得極近，許離洲低着頭，正替葉承澤戴麥克風。麥克風摩擦衣服布料的雜音裹挾着葉承澤與許離洲些許錯亂的呼吸一同襲來，直播間的觀衆們簡直震驚了。
沒兩秒，直播間的彈幕紛紛刷起了問号：？
【他們在幹嘛？？這是在幹什麼，這是在幹什麼？？？】
【他倆是不是談了，有人能給我一個準話嗎？？？】
【是談了，我給你這個準話。】
【澤川老師……我的澤川老師……】
【我恨啊……這兩個人不許玩弄我們cp粉啊……已經結婚了就不要裝作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