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件事的溫婉心情算不上好,一整天的情緒都有些低落。
回到家後也依舊心不在焉。
葉鶴青放下手中報紙,将溫婉攬入懷:“怎麼了?在孕期,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溫婉呼出一口氣,開口道:“從學生那裡聽說一些事情。鶴青,你經常在娛樂圈工作,有沒有聽說過‘夜莺先生’這個人啊?”
葉鶴青抱着溫婉的動作毫無異常,他隻輕聲道:“沒有,是發生什麼了嗎?”
溫婉便将從學生那裡聽說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葉鶴青。
“這個人可太壞了,是吧鶴青?”溫婉道。
葉鶴青沉默着半垂眼眸,輕笑着道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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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承澤出生那天,溫婉用盡所有力氣,渾身大汗淋漓。
葉鶴青并沒出現在産房外,他先前告訴溫婉他有個重要會議需要飛意國。
溫婉卻并不失落,她相信自己能夠照顧好自己。
況且醫院裡有醫生護士,總歸不會讓她一個人昏倒。
葉承澤剛出生時沒哭,護士都說他很乖,但為了檢測健康水平,還是想辦法讓他哭了出來。
嬰兒啼哭聲音嘹亮,生命力如同盛夏般穿透産房的牆壁。
溫婉用手指輕輕逗着葉承澤,她笑:“阿澤,承澤是爸爸給你起的名字哦。我是媽媽哦。”
葉鶴青後來匆匆趕回,一靠近溫婉,溫婉便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有些頭暈:“鶴青,離遠點……身上太香了,有點反胃。”
“啊,不好意思啊婉婉。”葉鶴青很快後退,換了身衣服後才再過來。
葉承澤在嬰兒搖籃内用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父母,他輕笑着伸手捉着父母的指尖。
在葉承澤五個月時,葉鶴青經常帶着各種香氣回家。溫婉敏銳察覺到這件事,但葉鶴青總有正當理由,因此懷疑的念頭未過多久便被打消。
直至一通無名電話打來。
葉鶴青按時出門上班,溫婉在家中接起這通電話。
“您好?”溫婉道。
電話對面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嗓音渾厚:“你是葉鶴青的妻子對嗎?”
“是。”溫婉道。
那男人又道:“葉鶴青現在在家嗎?”
溫婉回複:“鶴青這會兒不在家,您找他的話可以等下午……”
“不、不,”男人打斷溫婉的話:“我找的是你。他不在就好,我開門見山地說了。”
溫婉有些疑惑:“好的,您說?”
那男人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隻需要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葉鶴青睡了我的妻子,他平時隻是在圈裡勾搭其他人,所以我并不管。但他把綠帽子戴到老子頭上了,我沒法不管這件事。他經常勾搭女人搞暧昧,其他男人沒什麼權力,所以也調查不到他身上。但我可以,所以我打給你,并不是要你做什麼,我隻是希望你最好和他離婚吧,這種男人不值得。”
溫婉幾乎全身血液凝固,她拿着電話的手早已開始顫抖,聲音輕顫發抖:“我、我不信……鶴青他,鶴青他不是那樣的人啊!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男人并不多解釋:“你難道一點都沒察覺嗎?”
回想起葉鶴青身上總是沾染上的香氣,溫婉面色一白,身軀發抖間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男人冷聲道:“删除通話記錄,我挂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調查吧。”
嘟——嘟——嘟——
電話被挂斷了。
溫婉努力讓自己站穩身軀,随後她大口深呼吸,逼着自己删除通話記錄。
她不斷在腦中回想和葉鶴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回憶中,她猛然想起他們确認關系的那一晚。
她根本不記得她和葉鶴青是怎麼滾到床上去的。
溫婉在家中踱步,她有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
如果葉鶴青從一開始就是騙人的呢?如果葉鶴青從一開始就在騙她呢?
那麼感情是假的,他和那些男人沒有任何區别,也隻是為了得到她的身體。
那些愛意話語不過是用來拴住她的低成本付出。
就連孩子……
溫婉看向在嬰兒床内入睡的葉承澤,葉承澤的頭發還沒完全長出來,腦袋上頂着細碎的絨毛,眯起的眼睛小小的,身軀偶爾會朝着溫婉的方向蹭一下,似乎知道,這是媽媽。
僅僅是葉承澤朝她蹭動的一瞬間,溫婉的眼眶便泛了紅。
…就連葉承澤的出生也隻是葉鶴青計劃裡的一環。
她根本不算是葉承澤真正意義上的‘母親’,隻是葉鶴青一個低成本的代孕工具。
生出來的也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兒子’,而是葉鶴青所需要的一個接班人。
似乎是與母親心連心一般,葉承澤的哭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葉承澤的眼淚不斷冒出,他口中喊着脆生生的‘媽、媽’。
溫婉的淚一瞬間便落下,她嗚咽着抱起葉承澤,掌心在葉承澤的後背輕輕拍着安撫。
理智在不斷拉扯溫婉的愛意,可本能卻融化了她的恨與怨。
孩子又何其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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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婉很快在暗中收集葉鶴青出軌的證據,直至葉承澤六歲那年。
葉鶴青像往常一樣,時隔許久才回家,給葉承澤帶了禮物。
溫婉的視線卻落在他衣領内側處的些許紅印。
“父親身上也好好聞,香香的!”葉承澤童言無忌,但成年的二人彼此各自心懷鬼胎。
溫婉不動聲色收回視線。
晚餐結束後,溫婉主動走向二樓書房。
葉鶴青正坐在裡面抽煙。
“自從五年前我發現你出軌,這五年間,你的這些舉動已經完全不避着我了。”溫婉開口。
葉鶴青并未多說,隻彈了煙灰,嗓音依舊溫和:“也沒必要,既然已經暴露了,就不裝了。我每天裝那麼長時間,也很累。”
溫婉沒有開口接話。
葉鶴青又道:“無論如何,你把承澤照顧的很好。于情于理,我該感激你。”
溫婉露出一個諷刺地笑,她随手将書桌上的鋼筆拿起,又放下。
她狀似随意般開口:“我以前隻知道你出軌,承澤還小,我又覺得再堅持一下吧。但現在不同,我才知道原來你這麼厲害。”
葉鶴青不解:“什麼意思?”
溫婉的目光将葉鶴青身影鎖定,她話語盡量平穩:“我已經全部知道了。你是‘夜莺先生’對麼?”
葉鶴青指尖夾煙的動作輕輕顫抖,随後他低聲輕笑,面色嘲諷:“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你是說這個啊。對啊,你才知道?”
溫婉的面色由白轉紅,神情則是從毫無波瀾變為悲痛與憤怒。
她本來隻是想詐一下葉鶴青,身側的錄音鋼筆已經開始錄音。
但她沒想到葉鶴青居然真的是‘夜莺先生’。
多年來心中多少還有一絲信任與希望,在此時此刻全部消失殆盡。
被欺騙的痛恨化為憤怒話語,糾纏不斷間歇斯底裡地爆發:“你怎麼能!你怎麼能是‘夜莺先生’!!葉鶴青,你這個畜生!!!”
緊随其後而來的,是葉鶴青突然奮起,扯着她的頭發不斷将她的頭撞向書櫃。
無法反抗的屈辱緊随其後而來,溫婉咬着牙不洩露聲音,以保全自尊。
但她側頭時,對上了葉承澤那雙含着淚的眼。
溫婉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停止了。
此後,便再也沒重新跳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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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婉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她自己心下早已意識到這件事。
葉鶴青沒有再回來過。
溫婉靠着心中那些七零八碎的雜念強撐着空殼身軀。
腦中的思緒如同千萬根緊密纏繞的絲線,不同的絲線會聚在一起,擰成一股繩,最終讓她渾渾噩噩活了下去。
在這些絲線中,獨獨有一條無論如何也斬不斷。
那便是關于葉承澤的執念。
溫婉唯一一個斬不斷執念是,葉承澤的年紀還太小了,如果要離開,最起碼等他初中畢業吧。
她對葉承澤的感情很複雜,似乎就像老天的心情似的,總是不斷變化。有時是滔天恨意,有時是綿延怨氣,有時又是不絕怒意。
但無論哪一種,卻都沒有再表露出半分愛意。
溫婉有時會用那雙仿佛死過千百次的眼注視葉承澤,她的視線落在葉承澤的身上,那麼輕柔,卻又那麼厚重。
輕飄飄的落下,卻壓得葉承澤喘不過氣。
她想,或許,如果真的要走,要不要帶上葉承澤一起離開?
至少孩子是無辜的,下去後還能和自己作伴。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
是啊,孩子是無辜的啊。
他是無辜的、無辜的、無辜的!!!
溫婉不斷在腦海中提醒自己,警示自己,我瘋了、我有病了、我想要立刻去死!可是葉承澤,那孩子,何其無辜啊?
于是她夜不能寐,不斷在痛苦中煎熬,每一次與葉承澤碰面的時刻,體内的精神便接受着強烈的撕扯。
到最後,化為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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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的前一晚,溫婉的理智短暫回籠。她清醒的那一刻,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将那支錄音鋼筆寄給葉家。
随後,她便毅然決然選擇自盡。
連一絲殘留的解釋與愛都沒能給予葉承澤。
她早已不知自己對葉承澤做的那些事算什麼了。
隻是赴死的準備時,她腦中模糊想着:似乎要去阿澤那裡才行。
窒息感來臨的那一瞬間,她腦海中曾浮現出葉承澤剛出生的模樣。
那麼小、那麼溫暖,那麼柔軟的身軀。
她的淚落下。
在愛恨糾纏間,她死在了葉承澤的屋内。
而葉承澤回來時,她的淚早已被風吹幹,再也找不到半分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