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影帶着比夜色更濃黑的顔色從水中鑽出,而當浮在河水中的身影完全站立起來後,驚慌的人群有一瞬間的靜止,這細長的黑影高度駭人。
那東西聽到叫喊聲後邁開晃悠悠的步子往人群中走去。
“開燈!”
“開槍啊!”
尚帶鎮定的聲音喚回人們的理智,黑暗中猝然迸發出一點閃光,站立的黑影被子彈擊中,身形晃動更加劇烈。
不久前還來勢洶洶的人群已經無暇顧及另一邊的蘇照。
蘇照拖着吸飽水後變得異常沉重的衣服爬上岸,不等她用手抹掉臉上的水,她發覺腳下踩到的東西觸感不對。
她低頭去看,發現腳底的淤泥中出現的赫然是一根赤裸的人類手臂,蘇照第一反應這是之前那個男人擱淺,但是随後她就看見那手臂更加細弱,顯然手臂另有來源。
蘇照用腳尖在手臂周圍翻動,手臂潰爛的末端從沙子底下露出來。
來不及細想,身後已經響起密集的槍聲,蘇照回頭,河岸另一邊的人群中接連閃現出火光,人群在巨大的危機中已經不再隐藏自己,沉悶的槍聲響徹黑夜,子彈的軌迹在夜幕上交錯出現。
遠處,一聲警報聲凄厲的響起,在蘇照視線能看到的地方,無數燈光紛紛亮起來。
對面的岸邊已經算的上燈火通明。
這樣的光線也讓蘇照看清楚那個從河中鑽出來的黑影。
随着黑影踩上岸邊,令人更加恐怖的場景出現了,那個細長的黑影向上舉起手臂,那東西的四肢以及身體上蓦地冒出來無數更加細長的東西,好像炸開的豪豬一樣。
它兩條長長的手臂隻是從人群上空甩過。
槍林彈雨中,那些冒出來的“尖刺”伴随着淋漓的液體從怪物身上掉進人群中。
有人慘叫倒地,而被恐懼再次剝奪理智的人群無法被任何怒喊聲喚醒,有人開始分不清敵人和同伴,子彈開始四處飛散,慘叫聲比怪物攻擊的時候更稠密。
蘇照無視那根手臂快步往岸上走去,卻在擡腿間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腳踝。
這一拽差點讓沒有防備的蘇照差點迎頭對上濕潤的沙面。
千鈞一發之際,幸而她的肌肉記憶反應更快。
蘇照迅速撤掉左腿上的力,雙臂支撐住身體後擰着腰背往旁邊翻轉。
等她收回被抓的左腿後猛地蹬地倒退穩住身體後,才看清自己的左腳上挂着一隻手掌。
慘白手掌的主人應該已經死去多時,皮肉模糊的斷口處沒有血液流出來。
蘇照迅速拔出腰間的匕首猛地擡頭,對上眼前那隻人類的軀體,如果它能算人類的話。
這東西好像剛從泥水中爬出來,身上正往下滴着泥點子。滿身的泥濘讓蘇照想起在林子中見到的小怪物,眼前的怪物和她們帶回來的小怪物極像,隻不過這隻有一個成年人那麼大。
怪物保持半蹲的姿勢一動不動和蘇照對視,蘇照打量着它從肩膀處被整條撕裂的右臂,想來之前自己踩到的手臂就是從這東西身上掉下來的。
現在的怪物左手也失去,不過這些傷對它一點影響都沒有,胸膛幾乎沒有起伏的怪物如雕像一般靜止。
對面的河岸上的黑影發出一聲令人耳膜發痛的尖叫,蘇照看見那個黑影如同被拆開的建築般開始解體,大小不一的“尖刺”紛紛掉入水中。
與此同時蘇照眼前的怪物劇烈一顫,猛地朝蘇照撲過來。
蘇照擡腳一記淩厲的正蹬踹在怪物的肩膀上,随着“咔嚓”一聲響,怪物和挂在蘇照腳腕上的斷手齊齊飛回水中去。
蘇照這才發現這東西之前拽住她的力氣大,但是身體不是很堅固。
變形的身體在淺水中一動不動,就在蘇照打算上前查看時,那東西像突然掙紮的魚一般驟然鑽進水中,随着浪花翻飛消失在河水裡。
蘇照長吸一口氣站起身,卻聽見身後突然傳來破空聲,她躲閃間反手将匕首擲向疾馳而來的東西。
随着撞擊那東西掉在地上。
可還未等她看清楚地上的東西,從另一個方向更輕微的聲響便已到她身後。
蘇照再閃躲已經遲了,她後背處一痛,随即一股詭異的麻木感從傷口處蔓延開來。她的後背連帶着手臂都開始不受控制的僵硬起來。蘇照能聽到身後靠近的腳步聲,她想轉身去看,想擡手反擊,但是她的身體已經無法執行大腦的指令。
比河水更冷的冰涼在她血液中流淌,蘇照眼前開始變得模糊,她遲來的轉頭動作被黑色的布料取代。
她毫無意義的掙紮被幾隻手控制住,等她感覺到手腳都捆上繩索的時候,蘇照終于無法對抗藥物的力量徹底暈過去。
苗嘉翹着一條腿聽聲音越來越小的容姨講述她們之前的經曆。
頻頻出現的不感興趣的話題讓苗嘉忍不住走神。
蘇照離開已經一個小時,她的心神都牽挂在蘇照身上,容姨講的事情從她的左耳進入後又自動從右耳滑走。
她已經沒有功夫去提醒容姨一開始是在講蘇照小時候的事情而現在已經跑題出去八萬裡。
容姨從喉嚨處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詢問:“你怎麼看待她現在做的事情?”
苗嘉看向容姨的時候她還在盯着那面牆,苗嘉有些不确定容姨是在跟自己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她想不起來容姨的上一句是什麼,她琢磨着估計是在說蘇照跟她媽媽一樣在做運輸隊的事情,她回道:“我覺得挺好的,女承母業前途光明。”
說完後她看見容姨的神情沒有變化,苗嘉估摸着自己回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