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故文不理解他為什麼變卦,出于禮貌沒有強求,收回手機。
單念緻看着他,想把人多留一會,手裡抱着啃過兩口的紅薯,幹巴巴的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啊?”
“我來醫院。”任故文指了指裡面。
單念緻原本以為他隻是路過,一聽,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很快反應出來這樣不太好,于是語氣憂慮的關切道:“你生病了?”
任故文點頭時遲疑了一瞬,單念緻沒有注意到,懊惱道:“是不是那天淋雨感冒了,都怪我把你的傘拿走了,害你淋了那麼長時間的雨。”
任故文搖了搖頭,道:“和你沒關系,我這次是來體檢的。”
單念緻這才停止自責,想了一會,道:“體檢好像還挺麻煩的,我在醫院挺無聊的,正想找點事情做,不如陪你一起,做體檢沒人陪着好像不太方便吧。”
任故文面露難色,這少年還穿着病号服呢,指不定走幾步就喊累了,醫院人多,各種程序走的人眼花缭亂,任故文到時候不一定有精力顧及到他。
況且,他們算不上相熟。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觀察表情也看出對方的不樂意,單念緻有些失落,道:“我突然覺得坐在這裡也挺好的,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人,還有免費的烤紅薯吃,而且我待會要回去午睡了,可能陪不了你多久。”
說着,單念緻像模像樣的打了個哈欠,道:“真有點困了。”
單念緻的目光在任故文經過轉角後黯淡下來,垂頭抱着有點涼的紅薯,明明圍欄外面就是熱鬧的街市,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陽光透過樹蔭灑落,斑斑點點的光芒映在手背上,單念緻知道自己還活着,意料之外的活着,沒有念想的活着。
“我們回去吧,”單念緻對護工說。
單人病房裡充斥着動畫片的笑聲,可單念緻感受不到一點快樂,他靠在床上,沒有情緒的把玩着遙控器。護工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做好份内的事務之後就開始雕刻蘋果,變着花樣的削。
蘋果做的玫瑰、天鵝和烏龜已完工,擺在單念緻的床頭,如今正在切的是麥當勞薯條,最後一條切完,護工滿意的将蘋果條裝進果殼裡,舉着給病床上的苦瓜臉小孩展示。
單念緻配合的露出笑容,“很厲害,像店裡賣的一樣。”
護工是想逗雇主開心,但這件事注定事與願違。這三天,唯有上午在醫院圍欄處,單念緻眼裡的光芒是真實流露的,護工說:“小單,咱們要不然出去轉轉。”
長期待在病房裡,難免壓抑。
小小年紀的單念緻一臉哀愁,此刻他很後悔,上午怎麼沒要任故文的号碼呢,如果要到了,這會兒可以借護工叔叔的手機問候一下,體檢結束了嗎。
單念緻關掉電視,放下腰後的枕頭躺在床上,說,“我身體還很虛弱,沒力氣走路,而且今天已經出去一次了。”
有理有據的拒絕。
都睡一天了,老躺着怎麼行,護工拉開窗簾,外面夕陽晚霞,一派風光。護工循循善誘道:“這會兒涼快,亭子裡該有老頭下棋了,我想去看看,小單,你一個人留房裡我不放心。”
單念緻不為所動。
護工在一旁歎氣。
歎了三聲後,單念緻掀開被子坐起來,埋怨的看了一眼窗外,心說無端這般好天氣作甚,電視裡主角一難過就大雨瓢潑,怎麼到他這裡就不管用了?
就因為他不是主角嗎?
偏心的世界!
“好吧好吧。”
單念緻穿上鞋,拿了根蘋果薯條塞嘴裡,把烏龜遞給了護工。單念緻想不通護工大叔也才四十歲的年紀,怎麼就喜歡看老頭下象棋呢。
單薄的病号服在這個時節穿起來很舒适,樓下三三兩兩散步的人,看起來悠閑極了,夏日晚風夾雜着綠草的清香拂過臉頰,單念緻露出笑容。
啃完薯條殼,單念緻在病号服上摸了摸手,找了順眼的長椅坐下,對護工揮揮手,“你去看棋吧,我在這待着。”
護工沒有走遠,就近湊過去看棋,剛開始眼神還兩邊飄忽,到後邊一入迷,眼裡就隻容得下象棋了。
單念緻無聊的數人,看着不遠處大廳進出的病患和家屬,數到第三十二個人的時候,眼前一亮,騰的一下站起來,邊快步走邊喊:“任故文!”
任故文一心盯着手裡的單子,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動靜,單念緻穿着拖鞋開始跑,十七歲的少年雖然病殃殃的,但跑起來速度仍舊飛快,尤其是奔向心念之人的時候。
“任故文!”單念緻跑到對方面前,在對方錯愕的眼神下輕輕喘息,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是會說話,“好巧,我還以為你早就走了呢。”
在醫院待了一天,任故文神色疲憊,因面前突然出現的人舒展了眉頭。就像漫長且崎岖的山路上闖進一個人,這個人把你拉到一棵松樹下,遞給了你一顆松果。
沒什麼用,但很驚喜。
任故文将單子放進袋子裡,笑道:“是挺巧啊,睡醒出來遛彎了?”
單念緻點了點頭,暗自慶幸自己沒被睡魔誘惑,非常健康,非常勤奮的跟護工大叔出來散步了。
“你體檢完累嗎?”單念緻問了一句,沒等回答,眼睛瞪大了,又說,“體檢要空腹抽血,你該不會一天沒吃飯吧?”
“中午出去吃了點。”任故文說。
“那就好,”單念緻拍了拍胸脯,不知道是在替誰放心。
他話很多,任故文插不上嘴。單念緻眨了眨眼,沒有任何前奏的邀請道:“我房間裡有一個蘋果雕的玫瑰花,你想不想去看看?”
任故文面露驚訝,贊歎的“啊”了一聲,問道:“你雕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