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這次倒是提高了速度,路上也沒那麼堵了,單念緻心中郁結舒坦了不少,坐在後排給沈墨雪打電話。
沒人接。中午十二點半,再怎麼忙碌也不至于拖着員工開會吧,單念緻繼續打,直到醫院外車子停下,手機還是處于獨樂狀态。每次都是這樣,需要她的時候她不在。第一家醫院沒有被送來的急救心髒病患者,他們又跑第二家,第三家……
單念緻盯着數字鍵盤,不再思索,直接輸入了一個号碼。那邊接的很快,單念緻開門見山,連稱呼都沒有,道:“幫我查一下今天中午哪家醫院在附中校門口接走了一個心髒病人。”
他的語速很快,司機都側目看過來。
這一年來,單念緻不知換了多少手機,電話那頭的程瀾顯然愣了一瞬,他正走在路上,街道路口很嘈雜,一時沒聽出來電人是誰,沉默半刻,程瀾心中莫名不安,道:“念緻?”
單念緻對他的反應很不滿意,不過求人當有求人的态度,放緩語氣,重複道:“程瀾哥,幫我查一下今天中午哪家醫院在附中校門口接走了一個心髒病人,盡快。”
程瀾道:“好,我派人問一下。”
單念緻擡起頭,司機透過後視鏡往後看,兩人對視上。
不止一次了,單念緻蹙眉,心想此時此刻自己竟然也要被人監視着,沈墨雪當真對他關懷備至啊!
因任故文的事情急昏了頭腦,雖厭惡,單念緻卻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稍加糾纏,隻往窗戶靠了靠,隐入身形。因此沒注意到,紅綠燈路口,司機垂眸,給誰發着消息。專業的司機,還是上班時間,這種情況不被允許,是要扣錢的。
挂斷電話後,車子也剛好到達下一家醫院門口,單念緻拉開門往外跑,這時,手機忽然響了,他低頭一看,是忙得連吃飯時間都沒有的沈墨雪打來的。
沈墨雪的聲音沉穩,道:“念緻,我這邊剛忙完,打那麼多電話有什麼事?”
“你幫我查一下……”
遠方大路上響起救護車的鳴笛聲,單念緻回頭看去,神情緊繃,臉上爬滿了不安與驚惶。每一次音量起伏,都在敲擊着他的心髒,要把這顆完整的心髒拽出來,敲碎、敲爛。
單念緻的腳步不受控制,跟随着救護車的方向,看着車子在急救大廳外停下,幾名醫生把擔架車推出來。單念緻把手機攥緊,茫然的跟過去。
醫生們那麼急切,單念緻站在旁邊,無助的看着,他不敢走上前去,怕自己插進去一腳,耽誤了擔架上那個人的救治。
是任故文,或不是任故文。
單念緻不知道,手機裡,沈墨雪問他,“念緻,怎麼不說話了?要我幫你查什麼?”
心跳不屬于自己了,單念緻跟着走到搶救室外,無力的靠着牆壁,身體滑了下去,故作鎮定的說完下半句話,他問道:“任故文在哪?”
“這……”沈墨雪啞聲,失笑道,“任故文在哪,我怎麼知道。”
手術室的大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一名護士,她掃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單念緻,眼神微閃,問道:“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單念緻搖頭,說,“我不知道。”
護士應當是第一次當護士,有些生澀,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塑封袋裝着的手表,問道:“這是從病人手上拿下來的,你認識嗎?”
是任故文的。
單念緻認得它,是任故文從不舍輕易摘掉的那塊記錄心跳的手表。
“他……”單念緻站起來,手指微微顫抖,去拿那塊手表,“他怎麼樣了?”
那一瞬間,單念緻聽不到聲音了。
他聽不到喉間發出的聲音,聽不到面前護士回答的聲音,惘然的站在原地,隻覺風聲呼嘯,大雨磅礴,遍體生寒。
他告誡自己:任故文上次也是這樣暈倒,不是很快醒了嗎,肯定沒事的,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單念緻你怎麼那麼懦弱,遇到點事情就吓破膽了,趕快振作起來啊,不是說要保護任故文嗎。一個聾子,一個懦夫,一個廢物,談何保護旁人。
單念緻忍着耳膜鼓動的痛苦,一字一句對電話裡的人道:“我現在在一家醫院,馬上把地址發給你,拜托你趕快讓顧醫生過來,讓他來給任故文做手術。”
沈墨雪聽他的聲音不對勁,沒理會任故文的事情,問道:“念緻,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
頭好痛。
“求你……”
眼睛也看不到東西了。
“趕快按照我說的做。”
為什麼那麼黑啊?關燈了嗎?為什麼什麼都看不到!為什麼沒有聲音了!
你還在嗎?媽媽……
求你救救任故文啊!
彼時的沈墨雪站在一家醫院的走廊上,透過病房的小窗,可以看到裡面戴着呼吸機靜靜躺着的男人,還處于重症監護期,隻有他的母親在裡面陪着,他的父親和姐姐在外面憂心的祈盼着。
單念緻不知道,任故文的手術提前了。
沈墨雪沒有料到事情會那麼嚴重,她趕過來的時候,這邊的醫生已經替單念緻檢查過了,一直陪在單念緻身邊的“護士”看到她,走過來,道:“沈總,醫生給打了安定,少爺已經休息下了。”
為了遮光,單念緻的眼睛被白色的紗布遮擋。沈墨雪看着他蒼白的面龐,輕聲問道,“為什麼會突然看不見,好端端的怎麼看不到了?”
“護士”道:“醫生說是腦幹損傷,再加上急火攻心,導緻暫時性的五感盡失,不過沈總不用擔心,醫生說這個病嚴重的話可能三五年才能恢複,但小單少爺症狀很輕,估計等醒來就好的差不多了。”
腦幹損傷……五感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