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薇神色也有些茫然地看着謝靈,仿佛是希冀有一個人能夠給她答案,哪怕是錯誤的。
她說:“當時有一瞬間,我感覺……”
書薇神态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尋常的事情,甚至像在訴說别人的故事,但她停了一下,眼底有片刻的失神。
然後她說:“像老師說的‘心如刀絞’。”
“我是不是應該……”
她問謝靈,“聽話?”
“聽誰的話?”
謝靈看着她,兩個人的目光交接,卻仿佛透過彼此,在求告。
“他們的話就是對的嗎?”
謝靈問。
書薇望着她。
“你得先明白你自己,再決定怎麼做。”
“而且,”謝靈告訴她,語氣極為認真,“你沒有錯。”
她重複:“書薇,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九月的風是溫暖的,從走廊的盡頭飄進來,輕輕撩動少女的校服裙擺,她身後的發絲也跟着飄起。
璀璨的天光落進那堅定的眼底。
折射出一層細碎的溫柔的光。
許久。
書薇微微笑了一下,跟着她重複道:“嗯,我沒有錯。”
兩人并肩着離開,從盡頭的光下走回陰影裡,越來越深,直到回到人群當中。
沒人回頭。
也沒人注意到辦公室的門緩緩推開,一個穿着校服的人走了出來,若有所思地望着兩人的背影。
第一個大課間。
一中熟悉的廣播鈴聲響起,三個年級或新奇或散漫地集合,朝操場走去。
這不僅是高二和高三年級的開學,也是高一迎新。
除了苦逼的高三生頂着一張如喪考妣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僵屍臉以外,另外兩個年級還很有活力。
學生會的照例開始巡檢計分。
謝靈提前跟着書薇從班級裡脫離出來,她一邊看手稿,一邊往講台旁邊走去。
主席台在所有班級的最前面,不意外的,處于所有人的目光中。
不過謝靈已經習慣被注視,她沒太在意地站在台下等待。
書薇在她旁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演講稿寫了什麼。
聊着聊着。
像是想到什麼,書薇在她耳邊說:“還記得徐溪舟嗎?”
“嗯?”
謝靈說:“誰?”
曆經一個暑假,原本就不重要的角色在她這裡已經徹底失去名姓。
“上學期一直針對你的宣傳部副部長。”
“……誰?”
“……”
書薇沉吟兩秒,說:“被你哥揍的那個。”
謝靈想起來了,問:“怎麼了?”
“被學生會取消了職位。”
“為什麼?”
“上學期的那件事,雖然沒有調監控,但是已經确定是重大失職和造謠女同學了,年級主任親自跟我溝通的處罰。”
謝靈真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買張彩票吧。”
書薇含笑:“不算運氣,因為上一次他針對你的時候,我就和年級主任告過狀了。”
“……”
謝靈一時有些失語。
恰好這時,台上負責主持升旗儀式流程的人走下來,接下來是謝靈和書薇的演講。
謝靈率先走上講台,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話筒。
操場上三個年級的學生都安靜地伫立着,望向講台。
離得近一些的,能夠清楚地看清少女穿着春季半身裙校服,她皮膚很白,經過一整個夏季,依舊凝白細膩,燦爛天光照下來,白晃晃的,像是閃着光。
她的眉眼深邃,五官立體,是近乎張揚的漂亮。
隻是站在那裡,就能将所有目光吸引過去。
她流暢而清晰地念着倒背如流的演講稿,視線平直地穿過台下的學生。
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停在高三年級。
停在那個沉默地注視着她的人身上。
他站在最後一排。
隔着重重人群。
兩個人的目光卻交彙在一起。
謝靈輕輕彎了一下眼睛,繼續念着預備好的演講詞。
直至念完。
她停下時,台下響起一片如雷貫耳的掌聲。
雖然她懷疑就算她在胡言亂語,他們也會這樣鼓掌。
不過她注意到某個人也擡起了手。
她唇角翹起一點弧度,轉身下了主席台,把話筒遞給書薇。
升旗儀式持續了半個小時才結束。
“解散”兩個字從老師口中說出來的瞬間,安靜整齊的隊伍頓時像一攤亂流的史萊姆,開始亂竄了。
謝靈可不想在那樣擁擠的人群裡夾縫生存。
她仍站在台下,和書薇兩個人等人少一些了再走。
“你這次演講稿的風格跟之前不一樣了。”
書薇誇贊道:“用詞更精煉了。”
“拍馬屁。”
謝靈笑了笑。
“拍得怎麼樣?”
書薇問。
“還可以。”
“那就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操場上的學生們越來越少。
與此同時。
謝靈也看見了人群裡,正朝她走來的人。
他的身形高得有些突出,實在很難不注意。
她剛要開口。
一道幹淨的男音在耳邊響起。
“學姐,你們好。”
謝靈的注意力硬生生被拉了回來。
面前的男生沒有穿校服,大約是高一年級的新生,還沒來得及統一訂校服。
他的五官線條柔和,看上去沒什麼攻擊性。
隻帶着一點少年特有的朝氣。
他看着謝靈,唇邊微微勾着,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我是高一一班的,剛來一中,還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加你們微信——”
他說話的時候是面對着兩個人的,但眼睛卻看着謝靈。
然而這個問題還沒能問完。
一道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