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微微一笑,近似溫和地看着南宜,反問:“你覺得我有任何欺騙的理由和動機嗎?”
南宜知道她在嘲諷自己,但無可厚非。
“對不起。”
南宜說。
頓了一下,她又說:“不是我指使的,我之前也不知道。”
謝靈目光在她身上掃過,意有所指:“看得出來。”
相比起謝靈那規矩的校服,從任何意義上來說,南宜的穿着更加附和徐溪舟的“指控”。
她在提醒她。
“謝謝。”
南宜說。
謝靈回了教室。
“怎麼了?”
書薇問她。
“沒什麼。”
謝靈翻開課本,繼續寫剛才的筆記,随口道:“可能主仆要決裂了吧。”
書薇頓了一下,微笑回應:“沒關系,火不會燒到你這裡就好。”
“應該不會。”
謝靈低頭寫筆記。
先燒來的是高三生晚放學一個小時。
正式進入高三以後,這個年級不僅地理位置調換到了教學樓的最頂層,就連作息時間也變得封閉到不像是人類可以遵守的。
早七晚十的超絕作息,正常人類無法想象到的,一中想象到了,所有延和的高三年級都想到了。
謝靈不能理解。
最主要的是,因為她九點放學。
她和裴陸行不能再一起放學了。
她得自己回家了。
雖然兩個人一起放學也不過是一起上司機的車而已,但是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上車了。
一個人。
但現在這樣的情況也沒辦法埋怨,因為是學校的規定。
不知不覺間,裴陸行變得忙碌起來了。
除了早上一起上學的時候,謝靈越來越少見到他了。
他回來得太晚,周末也要在學校補課,在家的時間變得少了許多,就算在學校的時候,高三和高二不在一個樓層,沒有好運的同一節體育課。
除了升旗儀式和跑操的時候,運氣好才能碰上。
大部分時候都見不到面。
真是奇怪。
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甚至兩個人的卧室是緊挨着的。
卻也能從兄妹,或者戀人,變成冷冰冰的室友關系。
就連接下來的國慶長假,對于苦逼的高三生而言也根本沒有長。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至少對謝靈而言都不重要了。
因為更重要的是11月6日。
裴陸行的十七歲生日。
好快,又好慢。
謝靈每周都要去雲溪别墅那邊檢查雛菊的生長情況,好在一直都很好,雖然離她想要的有些差距。
她從前看到的都是修建整齊的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小雛菊。
白色的小小花瓣,黃色花蕊,沒有枝葉,被漂亮的剪裁好的紙包裹起來。
但現在,那瘋長的綠色枝葉也占據着大面積的視野,野蠻而又旺盛的生命力。
不過,也那樣漂亮。
謝靈沒讓他們剪去太多,保留了一些原始的顔色。
不幸的是,11月6日是周一。
阮姨和裴叔提前商量好,說周末等裴陸行放學了再一起去過這個十七歲的生日。
裴陸行倒是沒太在意,反正每年過生日,他也沒什麼特别的反應。
謝靈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一直等到11月6日。
周一。
謝靈放學後回到家裡洗了澡,卻沒有換上睡衣,反而換了一條早就訂好一直沒穿的裙子,還挑了配套的首飾。
一直等到十點半。
大門傳來滴滴輸入密碼的聲音。
謝靈已經等不及了,跑過去先一步打開了門。
門外走廊上的感應燈亮着,裴陸行逆着光,垂眼看她,有些意外,“還沒睡?”
“把你的書包放下。”
謝靈命令道:“然後跟我走。”
裴陸行走進來把書包放到一邊,然後牽着她的手又走出去,把門關上。
“去哪兒?”
裴陸行挑着眉,問:“給我過生日?”
“明知故問。”
謝靈說。
裴陸行笑了一下,牢牢握着她的手,然後說:“我以為你會等到周末。”
“那是他們給你的,”謝靈拉着他從電梯裡出去,“今天是我給你的。”
車停在了雲溪别墅的門口。
夜色深深,猶如一片巨大的塗滿黑色的畫布,卻墜着一輪明月,灑下清泠泠的光。
别墅内所有燈都亮着,格外明亮。
裴陸行跟着她,一路走,注意到四周已經和上次來全然不同了。
上一次來時還是光秃秃的一片,此刻已經大變樣了,移栽來的各類花卉,全都盛放,鮮豔而充滿了生命力。
再往前。
謝靈停了下來。
面前是整片的雛菊花,白生生的花瓣,中心點綴着淡黃色的花蕊,近乎遍野般。
不知道鋪下來的是燈光還是月光。
“看。”
謝靈側身,同他說:“它們原先隻是一捧種子,是我們一起讓它綻放,變得這樣美麗。”
“這裡鑄着圍牆,阻擋了外面的危險,還有精心照料他們的園丁。”
“所以它們會開很久、很久。”
“就算有一天不再開了,也沒關系。”
裴陸行垂下眼,看向她。
月光是暗淡的,落在她的臉上,是一層柔軟模糊的白紗。
他擡起手,指腹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低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謝靈望着他,堅定地,“以後,我們還會讓它們綻放,每一年都會,對嗎?”
裴陸行看着她。
許久。
他慢慢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眼睛。
“我會讓她一直綻放。”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