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謝靈洗完澡後,轉身去了裴陸行的房間。
他正坐在書桌前,寫着還沒寫完的作業。
聽到開門聲,他寫字的動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寫。
腳步聲由遠及近,胸膛裡的鼓動也不受控制地悄然加速。
清甜的白茶花香氣先飄入鼻尖,緊接着腰腹多了一雙手輕輕抱着他。
後背傳來柔軟的觸感。
是她将臉貼上了他。
“哥哥,别生氣了。”
她輕聲說,少見地軟聲哄他。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繼續寫,視線有些放空地望着某處。
“哥哥。”
謝靈又叫了一聲。
裴陸行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像是吐出一口帶血的病竈,然而忍耐或是等待,都無法将其治愈。
他慢慢擱下筆,回過頭,将她抱進懷裡。
他撫摸着她的臉,看着她。
“哥哥,别因為别人不開心。”
謝靈說,她主動地親吻他,帶着一點微不可察的讨好意味。
他垂着眼,半晌,長睫終于還是阖上,回應她的吻,更加用力、更加深切。
也更加渴望。
“謝靈。”
他慢慢松開她,額頭抵着額頭,鼻尖抵着鼻尖。
彼此的呼吸交纏,不分你我。
“嗯?”
她輕輕喘息着。
“你有後悔過嗎?”
他低聲問她。
“什麼?”
謝靈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
“有後悔過選我嗎?”
他望着她的眼睛,聲音有些啞,“選别人,你不會有任何風險,不需要擔驚受怕。”
他擡起手,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龐,溫柔地、虔誠地、顫抖地。
“我沒生氣,謝靈。”
他輕聲喃喃:“隻是這條路這麼長,這麼難走,我怕你不肯跟我走下去。”
謝靈微微怔住,好像終于明白,從确立關系以來,她始終徘徊、迷茫、無所适從,以至于她甚至沒有看見,哥哥一直以來都極度缺乏安全感。
放在尋常情侶裡,是這樣普通、無人在意的小事。
連威脅都算不上的追求者。
僅僅是因為對方擁有他永遠也無法擁有的正大光明追求她的身份。
光所照到的地方,他就隻能以哥哥的身份存在。
“哥哥……”
謝靈擡起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我唯一沒後悔過的事就是喜歡你,哥哥,裴陸行,你看着我。”
她垂下眼,親了親他的手心。
乖順的,帶着一點“我隻屬于你”的意味。
在那瞬間,他的呼吸似乎變得明顯了。
“還記得嗎?”
她望向他,說:“小時候,是我先選的你,哥哥,是我非要留下來,非要留在你的身邊。”
“無論什麼時候。”
“我都隻會選你。”
“也絕不後悔。”
她眼底是那樣堅定。
房間内明亮的光虛虛地照過來,夜晚裡唯一的光亮,仿佛别無選擇的、沒有退路的指引。
“這是你說的。”
他說。
他低下頭,吻她,擁抱變得更緊。
再也容不下别的。
“以後,就算你再想選别人,我也不會放手了。”
親吻中,這一句變得那樣輕,仿佛呢喃一般。
窗外的夜色愈漸濃郁,像是一團巨大的凝結的墨漬。
一月初,迎來了延和市的第一場初雪。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下,地面上到處都是積雪,有環衛工人清掃,留出了一片空地,樹枝上也鋪滿了白色,偶爾有風吹過,會忽然啪地掉落一團。
謝靈低頭看着積雪,故意用靴子去踩雪,發出吱嘎聲響。
“幼不幼稚?玩了一路了。”
裴陸行牽着她的手,陪着她找路邊的積雪踩來踩去。
兩個人的靴子在雪中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
“一點也不。”
謝靈說:“成熟的裴小狗可以自己一個人去那邊沒有雪的地方。”
“……”
安靜兩秒。
裴陸行說:“你剛才說什麼?”
“成熟的……”
“再前一句。”
“一點也不?”
“再前。”
“再前是你說的,你說——”
“我沒說,你記錯了。”
“……”
謝靈停了下來,側頭看他。
裴陸行神色自若地回望。
“你幼不幼稚?”
謝靈說。
“‘一點也不’。”
裴陸行模仿她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
“你有病。”
謝靈松開牽着他的手,彎下身在地上捧起一塊雪,揉成雪球,朝他砸去。
在她彎下身時,他便早有預料地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躲開。
卻傳來一道有些耳熟的驚呼聲。
還有雪球砸中羽絨服上的啪叽聲。
兩人一同看過去。
而後都愣在了原地。
幾米外,一對夫妻正含笑望過來。
“這麼久不見,小靈打雪仗的技術見漲,看來爸爸也得開始勤加苦練了,争取做一個合格的對手。”
宋蘊笑着說道:“就是不知道小靈想不想跟我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