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看着他,沒有說話。
徐溪舟道:“這張照片,我想應該值這個價吧。”
謝靈靜默片刻,說:“再重複一遍。”
徐溪舟不介意再告訴她一次。
他說:“我知道你支付得起,對嗎?”
她當然支付得起。
她此刻身上那隻袖扣單隻價值六位數,她偶爾佩戴過的一枚翡翠手镯在八位數。
他提的這個金額,她一定支付得起。
是哪怕被敲詐勒索也不會報警的一個安全數字。
問題全在——她願不願意支付。
“抱歉,”她第一次用了這麼個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抱歉,但她此刻思緒有些紛亂了,她背過身去,望着教室裡沒有使用的黑闆,上面什麼都沒寫,隻有一片空白的深綠色,她凝望片刻,聲音還在說,“我的大額消費都是刷卡,我需要一點時間——”
這對她來說,的确不算一個大數字。
這麼多年以來,逢年過節父母給的,她沒怎麼動過,衣服首飾都有母親挑選的應季新品,哪怕出去購物大多時候也是阮姨買單,而其他時候她幾乎都和哥哥在一起,更沒有用錢的時候。
她的存款足夠支付他索要的金額。
哪怕他再提高十倍,她也支付得起。
但她有什麼理由給這樣一個人?
“下周周末前,你得打到這張卡上。”
徐溪舟沒有再給她思考的時間。
謝靈回過身,看見他将照片翻過來,上面用黑筆記錄着一串數字。
她輕輕閉了一下眼睛,靜默片刻,而後睜開眼,平靜地取出手機,“我聯系一下人,等一下。”
她沒有打開通訊錄或者微信,而是打開了錄音器,輕聲說:“我得确認一下,徐溪舟,你再告訴我一次,是這麼多嗎?”
她重複了一遍他索要的金額。
“嗯。”
徐溪舟回應。
“好,”謝靈繼續說,“如果我打到你的卡上後,你就會摧毀這些照片嗎?”
“摧毀?”
徐溪舟眉心輕輕皺了一下,像是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謝靈頓了頓,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正在計時的錄音器上移開,落在他身上。
“哥哥和妹妹之間的這種秘聞,我相信無論放在哪裡都是炙手可熱的新聞。”
他微微一笑,問:“現在的網絡世界傳播起來比你想象中要快得多,你覺得呢?”
謝靈沉着地凝視着他,并沒有被激怒。
“你是在用這個要挾我嗎?”
“噢,不,不是。”
他忽然從塑料座椅上站了起來,兩人的身高差距變換,他從下位者成為了上位者。
一片嘩啦啦的聲響。
照片紛飛着散落在桌上、地上。
不同角度下,那不能被人所知的内容清晰地映進眼底。
“我說過,這樣的照片我不止一張。”
他居高臨下地瞧她,神情中久違地出現了一種近乎松弛的顔色,仿佛賭徒拿到的最後一副好牌。
“這次如果不熟練的話,沒關系,”他溫和地說,“我們還有下一次,很多個下一次。”
沉寂回蕩在教室内。
金屬鎖啪嗒一聲打開,長廊裡的風聲與喧嚣一同灌入,吹走這片暗淡的、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的浮沉。
謝靈沉默地站在這處寂靜裡,指尖不斷收緊。
那道腳步聲逐漸遠去。
她彎下腰,将散落的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放進校服口袋裡。
不要害怕。
不要驚慌。
冷靜,你能夠處理。
沒有關系,隻是錢而已,隻是錢。
——她這樣告訴自己。
至少。
無論什麼事情,等裴陸行高考完。
還有一個月。
她推開教室門,輕輕掩上,沿着長廊往前走。
經過另一間空教室時,聽到了一些聲音。
這次她辨認出了那熟悉的聲音,她頓了頓,停下來。
302沒有關門。
虛掩的門開着。
就像照片上的場景,正是因為當初教室沒有關門,才得以讓拍攝者偷拍到那樣的照片。
而她此刻,也許就像是當初的徐溪舟。
透過門縫,看見裡面的情景。
男生高大的身影罩在另一個人身上,他垂着眸,面色平靜,沒什麼表情。
側臉鋒利的弧度更顯出幾分不近人情。
不巧。
兩個人她都認得。
一個是她最近的追求者。
另一個,是她更熟悉的人。
裴陸行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就像徐溪舟看着她那樣,拎着對方的衣領,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别再接近我妹妹,聽得懂嗎?”
語氣冷淡,沒有起伏。
那人卻已經吓壞了。
隻胡亂顫抖着點頭。
一副無論什麼過分的要求都會答應的樣子。
這一幕有些刺痛謝靈。
裴陸行慢慢松開手,淡道:“再去煩她,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男生說不出話來,隻是用力地應聲。
門打開。
男生在看到謝靈後,明顯怔愣一瞬,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風帶起了謝靈的頭發。
輕飄飄地晃動。
裴陸行的視線也随之凝滞,露出了一種少見的仿佛做了錯事的小朋友看到家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