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咒罵、祈求、哭喊,還有感同身受的痛苦,依舊深深紮根在你的心底,揮之不去。手染屠戮之罪的并不是你,你既非加害者,也非受害者。
隻是一隻誤入真相的羔羊。
為什麼鼬曾說“如果知道了真相,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好了”,為什麼止水對宇智波的過往三緘其口,對于忍者的生活,對于他自己的死,全都諱莫如深。
屠殺血脈至親,好可怖。
嗆水窒息而死,好痛苦。
輕柔的手掌拍着你的背,似乎是擔憂引起你更多的咳嗽反應,所以并不太用力,更像是一種安撫。
你并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家裡的這兩隻,你沒有資格評判是非,如果可以,你甚至不想讓他們知道你看到了這些……過往。
幻覺中沾滿鮮血的掌心此刻依舊潔白幹淨,你手指微動了一下,想要攥起拳,卻又覺得這種行為有些太過刻意。
戴面具的宇智波斑對鼬說:做的不錯。
他們一起謀劃了宇智波的覆滅。
連孩童都不放過的……種族滅絕性的屠殺。
你想擡起頭,想要像往常一樣露出微笑,笑着對止水和鼬說自己沒事,可遺憾的是,要消化這些情緒對你來說實在太過困難,你忍着不讓眼淚流出,就已經是極限。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察覺到你不對勁的沉默,止水輕拍着你後背的動作一遲疑,語氣擔憂地問道:“别吓我……到底哪裡難受,是呼吸困難嗎?我們去醫院?”
止水的話讓另一旁的鼬也變得緊張起來,為防止他們倆真的強行給你套上衣服送到醫院,你隻能苦笑着擡起腦袋,讓自己眼中含淚的狼狽模樣一覽無餘。
你先看向了止水,即便是透過眼前的水霧,你也能看到他對你的關切。
青年的卷發還有些亂糟糟的,想來是剛醒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梳洗。握着你的手溫暖而又有力,如果不是止水掌心的溫度如此熱烈,你都無法注意到,自己的手竟然如此冰冷。
“宇智波……”
你隻擺出口型,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一族究竟代表着什麼呢。榮耀嗎,所謂強大的實力,被人期待着,還是被人憎惡着?
你所夢見的,與你親身體會到的,截然不同。你認識的宇智波止水是熱愛生活的陽光青年,你收留的宇智波鼬是安靜又溫柔的宅男,而你知悉的那位宇智波斑……
唯有宇智波斑,你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你隻無聲地說出宇智波的名諱,面對熟悉的詞彙,止水自然不會認不出你的口型,鑒于家中有兩位“宇智波”,他和鼬都很少會被你用姓氏稱呼。
沒想到你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提起宇智波。止水張了張嘴,聲音卻被堵在了胸口。在看到你眼眶中的淚水的那一瞬,他竟有種自身過往已經被一覽無餘的赤裸感。
人的自我保護機制是會回避痛苦的回憶,但看到你凝結的淚水,他垂死之際朦胧混亂的記憶就不受控制地撞入腦海。
痛苦已經因時間而淡去,唯有一個疑問浮出水面——當時一心求死的自己……為何會突然想要“活下去”?
那時胸口中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他,無論何時都要以生存為首要目标,必須要活下去,為了——
為了什麼。他不記得,也不重要。
他一直以為那聲音是他自己的潛意識,他還曾經疑惑過,為何自己潛意識的聲音是個女性,他自問自己沒有與女性的相似之處,也不曾有過對生命那樣執着的惦念。
隻是現在。
那道女性的聲音好像變得清晰了起來。
發生在你們身邊的奇迹還少嗎?
正如上天給他第二次的人生,為了與你相遇。
他已經得到了數不勝數的祝福。
在這一刻,他終于聽清了,那個在他心中呐喊的人,究竟是誰人。
“……做噩夢了嗎?”宇智波止水握緊了你的手,把自己溫暖的體溫藉由接觸的掌心傳遞給你,而把替你擦去眼淚的機會,留給了鼬。
你垂眸看着指甲塗黑的指尖,無比溫柔地揩去了你臉上的淚痕。
即便親眼目睹了鼬屠殺自己的族人,你竟然也不會對他的觸碰感覺到害怕,不僅如此,眼淚落下之後,你的頭腦居然無比清醒。
不可說出你看到的真相。你現在是止水和鼬的『家長』,你曾說過,生前的罪孽與此世無關。
既然你已經将這種話說出了口,就必須貫徹自己的理念。
不可因此憐憫,也不可因此指責。
“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責任感支撐你快速振作起來,哭哭啼啼可不是你的性格,你可不能讓止水和鼬擔心呀。
如今唯有一件事要去确認,是關于帶着面具的那人。被稱為宇智波斑的那名長發面具人,真的就是你認識的,泉奈的哥哥嗎?
你想到自己上周收到的同城速寄,那是你的神明朋友——宇智波泉奈寄給你的信。
信上說,他的哥哥被一種名為『穢土轉生』的術重新召喚回了原本的世界,不知幾月才能歸來,因此孤家寡人(神)的泉奈表示他近期無事可做,随時歡迎你的到訪。
你當時并未回信,泉奈他知道你有自己的工作,所以并沒在信裡強烈地表達出想要見面的訴求,隻告訴你有空的時候來看看他。
你本計劃着下次放小長假的時候再去鄉下,說不定還可以帶着止水和鼬,把他們介紹給對方,但計劃跟不上變化,你恐怕需要盡快、獨自地踏上旅途了。
你從未跟止水和鼬提起過,泉奈是跟哥哥斑在一起生活的,他們隻知道宇智波泉奈是你童年時期交到的好友。
而你同樣也沒有在斑泉這對兄弟們面前,提過自己也與兩位宇智波青年居住在一起。
你夢中的所見證實了鼬和斑有過淵源,甚至可能是敵對立場……因此你不可在家中貿然提起宇智波斑的名字。
正好此刻的斑也不在這個世界,你可以跟泉奈去求證這件事,在全方位了解過他們之間的淵源之後,再想辦法處理你們幾人之間的關系。
好頭疼啊……
一邊是與你朝夕相處的家人。
一邊是你的青梅竹馬的兄長。
宇智波的事情,你甚至不知全貌,也無法評判好壞,有的時候揣着明白裝糊塗是一種好用的辦法,可身為家長,也要盡可能維護好自己家的兩隻崽子。
向宇智波鼬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你若無其事地從二人中間穿過,下床,穿鞋,洗漱。
做完這一切後,你站在客廳,看向挂在牆上的團扇項鍊。你當初戴着這串項鍊從老家回來的時候,家裡的貓貓狗狗都表達了極大的抵觸,尤其是當夜幕降臨,止水總是抱怨身邊有别人的查克拉,他會無法入睡。
鼬也用類似的借口跟你表達了意願,希望你在家的時候不要佩戴這個項鍊。
所以這個項鍊就被你挂到了牆上,挂在鑰匙串的旁邊,每次你出門和回家的時候都能看到。
你伸出手,久違地把項鍊取了下來。
銀質的吊牌與團扇吊墜輕輕碰撞,上面的字迹永不褪色——『給宇智波的朋友』。
你相信泉奈,如果真的有人讓你可以把一切都講述出來,那一定是這位溫柔的神明。
你的朋友。
你會為了見他,隻身一人再度踏上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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