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太近,梁歡歡甚至能感受到白小童身上的陰氣冰冷刺骨,像是有無數細小的針紮在她身上,帶來被冰凍後的細密刺痛。
喑啞難聽的聲音自白小童口中發出,“我知道我是誰!你跟郝少華和那個臭和尚是一夥的嗎?你們折磨我把我害死,還想把我困住讓我魂飛魄散,我要你們償命!”
梁歡歡以前做陰差的時候從沒有覺得鬼話這麼難聽,現在在人的身體裡聽到,隻感覺像音響接錯線時發出的尖銳爆鳴,刺得耳膜劇痛神魂震蕩。
一旁的鄧洪離梁歡歡近,也驟然感覺一冷忽然産生耳鳴,眼一花差點暈過去。
“怎麼回事?是、是另一個不肯走嗎?”他大概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面對自己的爸爸他不怕,面對别的鬼魂他多少忐忑,現在隻感覺緊張到喉嚨幹澀,一開口發現因為冷每說一句話口中都噴出濃濃白霧。
“你先離這裡遠點。”梁歡歡提醒。
鄧洪趕緊連滾帶爬離開墓坑,梁歡歡這才直視着白小童的眼睛。
“我和郝少華不是一夥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超度驅除身上的怨氣,讓你去投胎。”
“我不願意!”白小童再次大叫,“我要讓郝少華和那個臭和尚死!你要是攔我,你也得死!”
“你要是傷了人到陰間就得接受審判,被打入煉獄受刑,再無投胎之日。郝少華就是個人渣,那個幫他把你魂魄困住的人,你到了陰間可以向那邊說他的罪行,他死後也會遭受審判。
“何必為了兩個不值得的人,浪費自己投胎為人的機會?”
這就是陰間的規矩,陰陽有别,就算白小童是被郝少華害死的,可她已經變成鬼,要是去找郝少華報仇傷了陽間的人,那就是壞了陰間規矩,必須受到懲罰。
同樣的,即使陰間知道有人幫助郝少華困住白小童的鬼魂,也不能對那個人怎麼樣,隻能等他死了之後再審判。
梁歡歡将其中利害分析給白小童,希望她能想通。
“我不要做人!”白小童再次尖叫,尖叫過後通紅的雙眼流出兩道血淚,神色竟然很悲怆。
她突然哭了起來,“做人有什麼好的,被爸媽逼着學習、被同學欺負、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他卻、他卻……”
白小童雙手掩面,猩紅的淚水自指縫間滲出,聲音也越來越小聲,嗚咽着,“你知道我活着有多痛苦嗎?隻有郝少華、隻有他讓我感受過溫暖,我們在網上聊天,他會誇我長得好看,
“我考試考得不好,爸媽罵我是個廢物,隻有他說沒關系下次好好努力,我那麼信他,所以他約我見面的時候我同意了,可他怎麼能、怎麼能……”
似是想到不好的回憶,白小童再次變得猙獰,露出一張表情扭曲的臉盯着梁歡歡,周身的黑煙不穩定地翻湧着。
“我這麼信他,把他當成唯一懂我的人,他怎麼能對我做出這種事!都是假的,全都是花言巧語,他隻是為了騙我,他就是一個壞人!
“不能投胎又怎麼樣,反正做人也不開心,我要讓他死!那個畜生必須死!”
梁歡歡沉默地看着發狂的白小童,白小童的原生家庭不好,也幾乎沒有朋友,偶然被在網上廣撒網的郝少華聯系上,郝少華對她噓寒問暖,她把郝少華當成自己的救贖。
誰知道郝少華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一個16歲的女孩又怎麼能經受得住這種打擊。
梁歡歡能理解她的恨意從何而來,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幫不了白小童。
超度怨魂的前提是對方願意,引導着慢慢散去怨氣。可白小童清楚記得一切就是不肯放下仇恨,怨氣隻會随着她的仇恨源源不斷産生。
這種情況下要不想她傷人,要麼打散她的魂魄,要麼強行将她的魂拘走壓入地府。
梁歡歡現在已經不是陰差,不能拘魂,那就隻有……
叫其他陰差幫忙,到下面想個幾年,沒準就想通了。
“那就得罪了。”
梁歡歡朝守在墓坑外的鄧洪揚了揚下巴,這個淳樸的農民即使害怕也沒有丢下梁歡歡自己走。
“鄧先生,麻煩你把碗裡那三根香點燃遞給我。”
鄧洪哆嗦着手照做,因為手抖打火機幾次沒打上火,讓他一度懷疑是不是被鬼吹燈,幾番嘗試之後終于點燃,又哆嗦着把香遞給梁歡歡。
梁歡歡左手捏着三根香,右手豎起食指和中指,兩指并攏以手化筆在虛空中畫下符文。
“一殿陰差梁歡歡,以香為引,以符為号,四方同僚聽到号召者,速速前來相助!”
話音落下,手上點燃的香原本往上飄的煙開始往三個方向蜿蜒飄散而出,像三隻引路的靈蛇。
白小童不知道梁歡歡想做什麼,但是感應到危險,身上的黑煙暴漲又開始厲叫着往結界上撞,結界已經撐了太久,威力越來越弱,在她的沖撞下搖搖欲墜。
梁歡歡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鼻子又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以人類的身體召喚陰差太吃力,她撐不了多久,四周又是荒郊野嶺,除非有人去世否則鮮有陰差踏足,好一會兒她都沒等到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