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沙發前梁歡歡還是當做裴舟不存在一般,看着電視沒給他一個眼神。
裴舟将蛋糕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看到茶幾上放着的合同唇角扯了扯,眸中斂着幾分笑意,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松了松領帶,梁歡歡忍不住用餘光瞥了眼,裴舟的手瘦而十指纖長,扯領帶時指尖發力手背的青筋便跟着凸起,青筋映着冷白的皮膚,梁歡歡這陣子擦邊視頻刷多了,看隻手都覺得澀澀的……
忽然感覺到有視線往自己身上掃,她連忙裝作無事發生繼續生氣。
察覺她的小動作,裴舟唇角微不可察地再度上揚,慢慢悠悠脫掉西裝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不慌不忙解開襯衣袖扣挽了幾圈,又斯條慢理打開小蛋糕包裝盒給自己切了一塊。
看他吃相文雅地挖了一小勺蛋糕往嘴裡送,梁歡歡憋不住了,猛地坐起身瞪圓了眼睛看他,眼裡滿是幽怨和怒意。
是看不出她生氣了嗎,還有心情吃東西!現在這樣表現得夠明顯了吧?
然而裴舟像是沒看到般,甚至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靠背上,一邊看着電視畫面一邊吃蛋糕頗為惬意。
梁歡歡氣得後槽牙發癢,悶着氣給自己切了一大塊蛋糕挖下一大勺惡狠狠往嘴裡塞,将兩頰都塞得滿滿當當,感覺到嘴裡的滿足感才覺得洩了些氣。
耳邊忽然傳來低低的笑聲,“跟人生氣還能這般毫不客氣吃别人買的蛋糕麼?”
梁歡歡扭頭瞪着裴舟,三兩口将口中的蛋糕咽下,更加氣呼呼道:“原來先生知道我在生氣!”
“嘴噘得能挂油壺,我就算愚鈍眼睛還算好使。”
梁歡歡更氣了,“那先生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生氣?”
裴舟瞥了眼桌上的合同,“終于發現合同最後落款的是我的名字?”
“不是。”
梁歡歡回答得果斷,倒是讓裴舟稍微詫異,收斂了眸中的笑意看着她等個答案。
“我不氣是先生跟我簽的有問題的合同,畢竟簽下這份合同的時候我和先生剛認識還不熟,先生說過不會像師父一樣對我事無巨細,但還是調來合同跟我直簽,已經是對我多加照顧給我留了後路。
“依先生的性子一開始想的大抵是讓我吃些苦頭,才能真正長個教訓。”
裴舟皺起眉,“既然都知道,是在氣什麼?”
梁歡歡扁了扁嘴,眼中隐隐泛起水光,她想哭時聲音總是很快就有異樣,微微帶着鼻音,
“一開始不熟這樣也就罷了,可是往後相處的那麼多時間,我以為和先生已經不一樣了。在我發現之前,先生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告訴我的,可你卻看着我每天樂呵樂呵去直播,每天盼着發工資,最後一場空。
“扪心自問,我看不得在乎的人被蒙在鼓裡受委屈。先生冷眼看着事情發生,甚至有時候我覺得先生喜歡看我出糗的模樣,是否在先生那裡我跟旁人、跟路邊可以随意逗弄的小貓小狗其實沒有區别?”
越說梁歡歡的聲音越小,本來還是一副質問的模樣,說到最後眉眼耷拉頭也垂喪着,委屈得将自己縮起來。
裴舟啞然,原來不是在生氣,而是在傷心。
他将手上的蛋糕放在桌上,餘光看見那傷心的人正在用手背偷偷抹淚,無奈之餘又有些心疼,便伸手将她本就在沙發上躺得亂糟糟的頭發揉得更亂。
“我一開始便說了不會管你,現在不過是相熟幾分,便想要我掏心掏肺,還有比你更貪心的人麼?”
他果然沒有看錯,這種小鬼最不好惹,給三分顔色便得寸進尺甩不掉了。
“我真心待先生,所以希望先生也如此待我,這樣也算是貪心嗎?”梁歡歡反問,鼻音更重了,也有些心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得寸進尺,但還是說出真實想法,
“雖然我答應不給先生添麻煩,已經很努力不闖禍,可除此之外,相處這麼久之後我難道就不能成為對先生來說有點特殊的人嗎?”
“為什麼要執着于成為我的特殊?”裴舟問。
“因為先生對我來說也是特殊的呀,我認識的人不多,對我好的人也不多,先生是我在陽間最在乎的人了,先生難道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也在乎自己嗎?”
梁歡歡眨着眼睛看裴舟,雖然她時常告訴自己裴舟跟師父不一樣,不能像對師父一樣對裴舟予取予求。可畢竟是她來到陽間後朝夕相處的人,裴舟又對她面面俱到,她便忍不住對裴舟越來越貪心。
她的目光坦誠又熾熱,在那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裴舟被灼得無處遁形,與她的坦誠相比,他那些藏在心中為她做的謀劃在此刻都顯得落了下乘。
可他已經活了太久,習慣孑然一身不去沾染那些會讓自己煩心的因果,所以也習慣以旁觀且最利落的方式處理事情,顯得冷靜近乎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