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室床上，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這地方成澄星比較熟，主動還是被動地來過好幾次，隐隐約約，他聽到班主任吳書墨的聲音，離他不近不遠，在走廊裡。
“你們倆怎麼回事？！”吳書墨因為憤怒聲音都在顫抖，“打架能把别人給打暈了，這太離譜了！”
“是他打的！”孫志奇的聲音氣貫長虹，指着旁邊的罪魁禍首，“他一巴掌把澄星打倒在桌子上，磕到了頭……”
“啪！”
文予甯忽然擡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大耳光。
“你幹什麼？！”吳書墨失聲大喊，孫志奇也趕緊往右閃退了一步，都吓了一跳。
文予甯一直沉着臉，激憤交加道：“我太愚蠢了！”
“……是啊，對啊，你知道就好，”吳書墨怔了一會兒，又轉臉看向另一個人，“孫志奇，肯定是你先挑的事！”
“不是我！他媽的，我不是學霸就什麼都賴我嗎？你要不要這麼偏心啊？！”
“你罵誰？！嘴裡不幹不淨的，”吳書墨指着他，“球是不是你拿進教室的，是不是你砸的？！”
“不是我，你去問吧，”孫志奇吼道，“你問問别人，是誰打的誰？！”
“吳老師，也不能審都不審就定罪了吧，”教導主任道，“這不還帶了别的同學來了嗎？”
“那你們倆說，”吳書墨看向後面的兩個同學，曲國良和尤燕山，“你們倆在後面坐着，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那什麼，我看到的就是……孫志奇抱着球進來，想跟成澄星說話，然後一不小心，球沒抱住，掉到了文予甯身上，文予甯拿着球就開始砸人，最後連累了成澄星……”曲國良越說聲音越小，發覺文予甯正在看着他，眼神閃躲，膽小地低下了頭。
尤燕山琢磨了一會兒：“報告老師，我沒看着，當時我趴桌子上睡覺了。”
孫志奇冷哼一聲：“老師，這你問清楚了吧，到底是誰先動的手，班裡有的是證人，你随便去問，别以為好學生就不會打架了！”
“我不了解你？”吳書墨眯起眼睛看着他，“從高一你入學到現在，高二高三的你都敢打，更别說同班同學……”
教導主任說：“吳老師，就事論事，咱們教育工作者也不能戴有色眼鏡看學生……”
“老師——”成澄星捂着頭，不得不坐了起來。
“老師澄星他醒了！”
吳書墨和教導主任同時推開校醫室的門，後面的人魚貫而入，孫志奇跑到最前頭，皺着眉看着他：“你沒事吧？！”
“啊，沒事了。”成澄星輕輕搖了搖頭，可立刻停止了這個動作，因為頭更暈了。他望向後面走過來的文予甯，文予甯寒着臉，面色發白，左臉赫然現出一通紅的指印。
“誰抽你了？”他皺着眉問道。
“他自己抽的，嫌自己犯蠢，”吳書墨摸了摸他的頭，凝眉細看，“這眼瞅着鼓了個大包，真不用去醫院嗎？”
“就是嗑了一下。”
“成澄星，你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誰打的你。”教導主任找了個地方坐着，懶洋洋地掃視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孫志奇抱着球進來，跟文予甯互相傳球玩兒，我也想參與，就伸手搶球，文予甯沒看到，一不小心把我的頭當成球了，然後我摔倒了，就這麼回事。”
“成澄星。”孫志奇咬着牙瞪着他，脖子上青筋繃起。
“情況就是這樣，”成澄星深吸一口氣，“老師，以後我們不在教室玩球了，把他們都放了吧，馬上就月考了，沒必要為這點兒小事耽誤時間。”
“嗯。”吳書墨轉過頭，看着他們，“都回教室去吧，孫志奇，你也回體隊裡去，非必要不用回教室。王主任，您看這個處理結果行嗎？”
“我沒問題。”教導主任攤了攤手，率先起身走出校醫室，這些人在吳書墨的數落下，一一走出門去。
“澄星，你再躺會兒，不舒服了一定要說。”
“知道了，老師。”
成澄星跌回到枕頭上，看着關好的門，緩緩擡手向上，摸了摸額頭上逐漸膨起的大包。
靠，真是無妄之災。
“我給你抹點兒藥吧，要不這包明天也消不了。”校醫生打開一個清涼的藥，但味道很刺鼻，成澄星連忙擺手，“不用了，就這樣吧。”
這麼躺着，看着天花闆發呆，大概十分鐘左右，校醫室的門又被打開了，文予甯走到他的跟前，憂心忡忡地看着他。
“神經，你這樣是不是把老孫吓一跳。”成澄星看着他臉上的掌印，想觸摸似的伸了伸手，文予甯俯身過去，坐到他的身邊，低頭讓他摸了摸。
“是，教導主任的眼睛也直了。”
“神經病似的。”成澄星忍不住笑了起來，能猜到他們各自五彩紛呈的表情，“你逃課了嗎？現在還沒下課。”
“我說我頭疼，化學老師讓我出來了，”文予甯看着他頭上紅腫的包，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又不敢碰到，“你真沒事嗎？轟隆一聲響。”
“沒事，據說人的頭骨能承受二百多斤的重量，你這降龍十八掌中之一，差不多能有個幾十斤的推力吧，能有什麼事？”成澄星歎了口氣，“就是你和老孫，唉，我真服了，你們倆能不能别打了？”
“以後你别管了。”
“啥？”成澄星翻着眼皮看他。
“别管了。”
文予甯将揣在兜裡的冰紅茶扭開蓋子，遞給了成澄星，天氣逐漸轉熱以後，每天成澄星桌上都是沒喝完和空瓶的冰鎮冰紅茶。
午休結束後，成澄星回了教室，孫志奇走過來想說什麼，他擺了擺手，不想聽：“别跟我說話了你，還給我面子，我的面子就是鞋底子。”
“是他先動的你。”
“動我什麼了？”成澄星簡直莫名其妙，轉頭看着他，“你一進來就拿球砸他，你當我也跟曲國良似的，眼瞎？！”
曲國良在身後咬了咬嘴唇，沒說什麼，孫志奇轉頭就走了。
體育課上，成澄星在外面的水房處，找到了正在水龍頭底下涼水澆頭的姜鵬。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孫志奇也不是看學霸就不爽的人，要不早跟我掰了，”成澄星在一邊蹲着，捧着下巴看着他，“你說他為啥非跟文予甯較勁啊？我不懂，你坐他們倆前面坐了一學期，你知道嗎？”
姜鵬轉過頭，拿着欄杆上挂着的白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成澄星。
“聽哥一句話，你别摻和了。你要是不管的話，可能還沒那麼嚴重。”
初中的時候孫志奇無差别攻擊每一個喜歡成澄星的女生，甚至把人家罵哭，姜鵬就覺得他跟有病似的，但那時候還小，不懂，現在都快二十了，他再看不明白孫志奇，也枉費跟他做了這麼多年兄弟。
“什麼意思啊？”成澄星擡頭望着他，“我不管他們不是互相打死了嗎？！”
“那你希望誰死啊？”姜鵬拿着毛巾，低頭看着他。
成澄星皺了皺眉，半晌沒說話。
“你啊，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老孫對你，還用我說嗎？”
“那也不能他對我好，他就可以胡作非為了吧？”
“可你以前不管這些啊，我們怎麼胡作非為，你不都不參與嗎？文予甯就不行了？”
“文予甯……他是我同桌。”
“哎！”姜鵬不再多說了，隻歎了口氣，毛巾拎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往他們體隊綜合部走去。
成澄星蹲了一會兒腿麻了，起來甩了甩腿，舉起手臂朝天，打了個哈欠。
體育課是他最無聊的課了，因為沒人搭理他。
他一邊伸懶腰，一邊往外走，忽然看到孫志奇戴着拳擊手套從體育館裡晃了出來，身上背心短褲穿着的是籃球服，往跆拳道場館裡走去，一路急急忙忙的，誰都不看。
一個專項是籃球的人，忽然練起了拳擊……成澄星皺了皺眉。
他拎着飲料從水房往操場裡走，走到了中間，往右邊看，那裡劃分的場地是籃球場，班裡一群人正在裡面熱火朝天地打籃球。
自從高一他被撞倒在地，流了鼻血直接摔暈以後，就沒人敢找他打籃球了……
一藍白相間高個兒身影，穿梭其中，非常眼熟，他定睛一看，文予甯竟出現在裡面，正跟薛璐劉凱張峰他們組隊，跟二班的楊嘉銘等人一起打球。
成澄星有些吃驚，快步走了過去。
文予甯剛來時獨來獨往的，好像除了自己就沒有别的朋友，不過他自己也是每天早晚放學就第一個出教室門，不大跟同學們來往。
眼見着文予甯和薛璐擊掌，一個妙傳出手，平日裡較為低調但球技不俗的小矮個兒李明宇，以驚人彈跳力飛身而起，順利蓋帽得分，劉凱和張峰大喊了一聲好！
另一邊，二班隊伍則以楊嘉銘為核心，輔以身體素質出衆的王川，他們倆一齊去防李明宇，李明宇矮身蹿出，艱難地将球傳給了文予甯，文予甯是一隊主力，球落了他的手心就不會再被旁人奪去，隻見他在籃球場上來回跑，胯下運球加上一個背身轉向，瞬間晃開了二人防守，直逼籃下，周圍同學們連聲喝彩。
“上籃！”成澄星大叫一聲，文予甯沒有絲毫猶豫，一個拉杆上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加速的弧線，順利落入網中，引來場邊一片驚呼。
球進了！
成澄星在一旁叫好，文予甯偏開頭，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湊近張峰，跟他說了一句什麼，張峰點頭往場外走，跟成澄星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