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澄星心中納悶:“這是把我當他爹了?”
而文予甯心中更是百轉千回,驚恐非常。
成澄星來到他的老家,吃了他做的飯,喝了他泡的茶,睡在他的床上,倆人開開心心說着話,聽着蟬鳴聲抵足夜聊,好像在形式上,成澄星已經變成了“他的男孩”。
既是他的所有物,也是他的男朋友,那就可以支配,可以擁有,可以抱着去看青蛙,這都是很正常的舉動。
可是,他是嗎?
文予甯臉色煞白,渾身發熱,明明隻是喝了綠茶,倒像是喝多了酒。
成澄星瞪着他,卻噗呲一聲笑了,腳往底下踩了踩:“還愣着幹什麼,把我弄回去啊,我可不想再洗一回腳。”
瑩白月光照射進廚房,文予甯低頭一看,他的一雙白腳平穩地落在自己的拖鞋上,他不想踩到冰涼有土的水泥地上。
“哦,好。”文予甯架着他的手臂,再也不敢貼着胸膛抱着他了,向外一點點挪動步伐,每往前挪動一步,成澄星便跟着走一步,更是因為此時動作的可笑而歎道,“我真服了你。”
重新躺倒在床上,文予甯顯然因為自己的失态而在震驚中沒緩過來,成澄星以為他是害怕被揭穿父親失去了雙腿這一秘密,才有些緊張。
“那個大青蛙好肥啊。”
“啊。”
“我是說,剛剛那隻大青蛙,”成澄星枕着手臂,偏過頭看着他,“咱們把它抓來炖了怎麼樣?”
“炖了它啊?”
“是啊,它肉挺多的。”
“那不好吧,”文予甯已經回過了神兒,也轉過去看着他,“青蛙是益蟲。”
“……”成澄星盯着他,更是忍不住一陣笑。
“明天帶你去捉魚,我們這湖裡有昂刺魚,味道特别好。”
“昂刺魚,刺兒多嗎?”
“不多,我給你挑出來,”文予甯脫口而出,又連忙道,“我都是先挑魚刺再吃魚的,那樣不會卡嗓子。”
“你可真聰明。”
文予甯看着成澄星狡黠的眼眸,星光點點的,像是不知道在那偷着樂什麼,他看着看着,便忍不住跟着笑了,抓着他身上的薄被,把他裹緊了。
“熱。”成澄星反手把被子往外掀,露出纖長的脖頸,在暗月光下仿佛蒙着一層夢幻而細膩的白紗。
文予甯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成澄星伸出手指在點他的睫毛,小聲咕哝着:“真長。你知道嗎,有的人一點兒睫毛都沒有,像流氓兔似的。”
文予甯哼了一聲:“孫志奇。”
“啊,你也知道。”
“怎麼說都坐過半年同桌,”文予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幫我做了僞證,讓他不能開除我,我還沒跟你正式說一聲謝謝。”
“有什麼可謝的,他本來就不該打人,你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是,你們多年友情……”
“唉,以前他怎麼欺負人,打架鬥毆,隻要不鬧到我面前來,我都不管,這麼想來,我跟他也是一丘之貉。”
直到那天看到薛璐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樣子,他才開始反思,明明上周還一起玩,今天他就成這樣了,過往的冷漠,似乎也是一種自私。
“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早晚得掰,”文予甯語氣很笃定,似乎預見了這個結局,“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開始并不愉快,我搶了你的錢,你不但原諒我了,還輔導我英語,為什麼?”
他聲音沙啞,心裡緊張得不行。
“因為……你給我寫了欠條,”成澄星回憶道,“我覺得你有難處。”
“是啊,”文予甯看着他,“你就是這樣好心的人。”
“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成澄星笑道,“我可能跟你混久了,也變得正能量了。”
“那以後就跟我混,”文予甯還是拽着他身上的薄被,輕輕蓋住他裸露的肩膀,“睡吧,雖然明天可以随便賴床,但熬夜也對身體不好。”
“嗯。”成澄星眼睛扇忽扇忽地看着他,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成澄星果然賴床了,他睡在床裡面靠窗的位置,五月份鄉裡的陽光沒有建築物遮擋,曬到屋裡特别暖和,日上竿頭,陽光炙烤,是真正地曬屁股,甚至把他屁股都烤疼了,他伸手無知覺地揉了揉,被子早已被他全部掀到一邊,迷迷糊糊往邊上摸了摸,身邊的人不在。
他聞到了一陣陣豆腐的清香,睜開眼睛,看到卧室門關着,廚房在隔壁,隐隐約約傳來煮東西的聲音,咕噜咕噜的。
這種屬于鄉間的生活,别有一番輕松自在,特别是從窗戶往外看,能看到樹上的農作物,時不時敲窗的小麻雀,還有外面文予甯輕手輕腳走動的聲音。成澄星不禁想象,如果他是一個鄉下農夫,有那麼幾畝良田,娶了美麗賢惠的媳婦,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好生活。
倆人吃早飯的時候,成澄星忍不住把自己的設想告訴了文予甯。
文予甯嗤笑道:“農夫不大可能,變成鄉下懶漢的可能性倒是更大,白天基本用來睡覺了,晚上就想着各種玩兒,哪會老老實實去種地,你媳婦要罵你。”
“那我娶一個像你一樣的媳婦。”成澄星嘿嘿地笑。
文予甯卻不說話了,隻是給他的空碗裡繼續添飯菜。
“這個是什麼啊,豆腐小碎末,還挺好吃的。”
“是用大豆磨碎後和蘿蔔葉、白菜葉一起煮的,叫小豆腐,好吃吧?”文予甯道,“這種小菜就粥,早上吃胃裡很舒服。”
“你挺講究的,像個營養學家,”成澄星道,“我的醫生就經常跟我說什麼,營養均衡,保護脾胃心髒之類的。”
文予甯默默地看着他,想着如果以後一日三餐,成澄星都能聽他安排,那想必會把身體養好,不那麼瘦,也不會再暈倒。
“把藥吃了。”臨走的時候,文予甯遞給他一杯水。
“差點兒忘了。”成澄星仰頭吃了藥,順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倆人第一站先是去了文予甯家的自留地,看着滿地的蘿蔔白菜茄子,大喊一聲:“哇,地主!”
文予甯笑道:“一共就十隴地,算是村裡比較少的。”
“這都是你種的嗎?”成澄星低頭摸了摸大白菜。
“我和我爸進城以後,這地轉借給鄰居了。”
“阿甯,你回來喽啊!”
正說着,鄰居大娘挎着小筐和鐮刀,從對面地壟溝裡拐了過來。
“大娘,這是我同學,”文予甯道,“我們回來玩的。”
“阿姨好。”成澄星打了聲招呼。
“啊,好好,”大娘看了看他們倆,指着地,“這幾茬兒菜長得都蠻好,想吃甚麼就拔什麼,阿甯啊,你爸爸還好嘛,在城裡醫……”
“我爸挺好的,城裡什麼都好,”文予甯截斷了她的話,“這地交到你手裡比我自己種得好,種類多,長得也好,我隻會種土豆子。”
“那邊地裡還有,你再去刨一刨,”大娘笑道,“你會算面積,種的土豆比旁人多多了。”
文予甯帶着成澄星過去,開始了挖土豆。
“大部分好挖的都被我起出來賣了,看看還有沒有剩餘的,”文予甯道,“不過我選的種子不錯,土豆都是黃心的,吃起來口感……”
未等他說完,成澄星已經興高采烈地蹲在地上用雙手刨了,那是挖土豆嗎,看着倒像挖金子。
“你用這個小鐵鎬,别傷了手,”文予甯趕緊拎起他的手臂,将他手上的土拍了拍,給了他一樣工具,“我挑地方你來挖……這裡,肯定有。”
“是嗎?”成澄星按照文予甯的指示,拔掉了兩小顆土豆秧苗,把鐵鎬繞着苗的豎直方向,先畫了一個圈兒,沿着土豆根部往裡輕輕地鏟,鏟松了附近的土之後,将一連串小土豆鏟了出來。
“你看,這麼多小土豆崽子!”
“夠炒一盤了。”文予甯好笑道。
“再來再來,我要吃一鍋!”
成澄星興奮得像個猴子,手裡拿着鐵鎬,眼睛四處搜尋着下一個目标,隻是挖出來的越發小,有的都跟小石頭一樣,成澄星連連感歎,迷你破忒頭。
文予甯看着他那股認真又俏皮的樣子,不禁嘴角上揚,甚至有些後悔,當時幹嘛把土豆都給起走,留一些大的等他來挖,那有多好。
“咱們往那邊走走,那裡地大,讓你挖個夠。”
“好!”
文予甯帶他去了不遠處的一片秧苗,果然非常茂盛。
“這裡也是你的?”
“是啊,挖吧。”
成澄星埋頭奮力地工作着,這可太好玩了,而且一鐵鎬下去,根本不知道能收獲個什麼,跟城裡買盲盒又有什麼區别。
“兩塊一斤,李叔,你回頭給我報個數。”文予甯站在地的東頭,對趕來的莊稼漢比劃手指輕聲說。
“市場賣五毛,我能收你兩塊錢嗎?真是的,看他也挖不了幾斤,”李叔看着那狂刨土豆的城裡人,“這是你同學嗎?”
“是。”
“看着傻兮兮的,”李叔道,“這麼愛幹活,要不我這三畝地都包給他,每天幫我起土豆,一天工費兩塊錢,怎麼樣?”
文予甯噗呲一聲笑了。
中午他們倆拎了兩筐土豆回了家,成澄星說這是“大豐收”,他也終于嘗到了農民伯伯豐收的喜悅,文予甯讓他舉着土豆拍張照,回頭對新農民有個新的認識,成澄星非常配合,隻是剛舉起手機,文予甯便讓他過來了,看到他擦汗時抹在鼻尖上的土,用指腹給擦了擦。
每擦一下,成澄星都敏感地閉一下眼睛。
這樣一抹、一閉,跟條件反射似的,文予甯看見他髒兮兮的小臉,手按在他的脖頸處,輕輕擦拭片刻,忽然心思迷蒙,緩緩低頭,竟忍不住要吻他。
“怎麼了?!”成澄星忽然出聲,手握住他的胳膊往後推,“喂,你要暈啊?還閉上眼睛了,是困了還是中暑了啊?”
文予甯一怔,随即如同被電擊一般整個人僵住了。
成澄星皺了皺眉,擡頭擦拭他額頭上的細汗:“你要熱的話把衣服脫了啊!”
“嗯,好。”文予甯将他鼻尖擦幹淨,連忙轉身走了。
“咱們中午吃什麼啊?”
“搞來這麼多土豆,你想怎麼吃?”
“薯條!”
“真是個小孩。”
雖然不咋健康,但偶爾吃一次也好,洗土豆刮土豆切土豆炸土豆,成澄星沒想到肯德基麥當勞随便點一份薯條,做起來這麼麻煩。
可等到原生态土豆新鮮炸出鍋,即使隻是撒點兒鹽,味道都很鮮香酥脆,成澄星連連感歎,自己做得就是好吃!
下午,文予甯帶成澄星去到了老家不遠處的豐盈湖,那裡碧波蕩漾,陽光在水面上灑下點點金光,四周安安靜靜的。成澄星屏氣凝神往裡看,看了半天,問道:“真的有魚嗎?什麼都看不見。”
“這裡的魚才狡猾。”文予甯從湖邊撿起一塊石頭,嗖的一聲砸進去,隻見倏而幾尾魚輕輕躍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轉瞬不見。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