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5号,成澄星與文予甯相約在春傾路口,到了地方,成澄星放下車窗,看了看時間,才過8點半,文予甯卻早就到了,背着一個大書包,在信号燈底下站着等他。
“不是約9點嘛,你這麼早就來了?”
“是啊,約了9點,你這麼早就來了?”
“我先問你的!”
“我在家沒什麼事幹,就先過來了,”文予甯看到車裡是他,還有些納悶,看了看這顔色無敵騷包的亮藍色跑車,“羅叔沒來,你這是……新車?”
“是啊,我給老羅放假了,”成澄星下來繞了一圈兒,打開副駕車門,“請上座。”
“你有證嗎?”文予甯坐上車,看他嘚嘚瑟瑟進到車裡,啪的一聲關上車門,手按在方向盤上,便俯身過去,将他右側安全帶拽出來,幫他扣好。
“上半年考的,一次通過,呐,嶄新的小本兒。”成澄星把盒子裡的駕駛證掏出來扔給他,踩油門開車。
文予甯低頭看了看這證件日期:“看出多麼亟不可待,剛成年就去考了。”
“是啊,多拉風,有這道具泡妞都方便了。”
“……那泡到了嗎?”
“沒有,男校,你懂得,”成澄星說到這裡,才哎的一聲,“上回那小兔子女郎,怎麼沒通過我申請啊,一直沒加上我。”
“人就随便一說,你還當真了。”文予甯往後靠着,看着前面,假期車流擁堵,成澄星以極其刁鑽的走位搶先一步,将别的車甩到了後面。
“不能吧,我感覺她挺喜歡我的。”
“錯覺,”文予甯道,“人生第一大錯覺就是‘她喜歡我’,看來你也不能免俗。”
“不信。”
“愛信不信。”
車身猛一挑頭,跟并行搶道的一輛車幾乎跻身而過,差點兒親吻上去。
文予甯往窗外看去,對方顯然也吓一哆嗦,正罵罵咧咧的,在那後怕。
“你平時可别開了,我看你這技術跟羅叔有差距。”
“老羅三十年老司機能跟我比嗎?車技是要練的,”成澄星往外看了一眼,“這距離我目測了,絕對安全。”
文予甯在心裡将學車這件事,默默提上了日程。
一路經過三個收費站,每次文予甯都要下車歇一歇,等休息夠了再上車,成澄星看了看時間:“本來6小時的路程,這下跑了大半天,到家天要黑了,你是坐不住嗎?”
“我怕你疲勞駕駛,而且我比較惜命。”
“切,我之前沒有證的時候帶老孫都能飙車到120邁……”
“……”
“當我沒說,”成澄星服氣道,“我們是在他爸的部隊大院練車的,沒有别人,你不會報警抓我吧?”
“看你有沒有下一次。”
山一重水一重,經過前後8個小時的艱難跋涉,他們才終于挺進了阡山,車在山路上繞彎奔馳時,不斷有人在田地裡頻頻向他們側目,進到村裡時,更有小孩子們歡快地追着車後頭跑。
“阿甯啊,好靓的車,你發達喽啊!”
“阿甯咧,侬可好哎,發大财了!”
文予甯剛一下車,就有村民跟他打招呼,面對此起彼伏的好奇和寒暄,他隻能啼笑皆非地解釋,“不是我的車”“我還不會開車”等等。
“……早知道這麼惹眼就聽你的話,坐大客了。”成澄星從那邊一下車,關注點就都到他的身上了。
“好靓的崽哦,是你同學?”
“對,是我朋友。”
“城裡娃子白哦,長滴嗷漂亮。”
文予甯笑着點頭,帶着成澄星順着山路往家走。
“好靓的崽哦,嗷靓的車,”成澄星在那悄悄學他們的鄉音,“跟唱歌一樣,一句都聽不懂,這還在桜市内嗎?”
“桜市有首都三個半大,你肯定沒出過市裡,”文予甯道,“附近有的村民說話,我都聽不懂,别看住得近。”
“他們叫你‘阿甯’?”
“嗯。”
“那我也這麼叫你。”
“嗯。”
進村大概幾百米,到了文予甯的老家。這是一座典型的黃土高原風格建築,類似于山西的窯洞,依山傍土,背靠山坡,大門楣上刻有繁複的雕花,木門兩邊曾經貼有的門神,如今隻剩未掉落幹淨的印迹,院子裡一股清新而略帶潮濕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
“哇啊~”成澄星步入院内,眼前的景象令他感到十分新奇。
院子寬敞明亮,面積很大,兩邊有田、有花,高高的向日葵,正面朝向太陽,灼灼開放。
中間小徑通幽,直達正前方的屋子,文予甯走在前面,打開了房門,邀請成澄星進去。
正對三間房,包含卧室、廚房、衛生間,屋内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有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簡單的衣櫃,古樸的大木床,一張略顯陳舊的學習桌,以及幾隻石闆凳。這些家具雖不華麗,卻都被歸納得整整齊齊,房間、地面、窗台等各個角落,一塵不染,卧室更是布置得溫馨雅緻,床單被子枕頭都散發着文予甯身上固有的清新味道。
“平時有人收拾嗎?這麼幹淨。”成澄星四處看了看,這可跟他剛進村的感覺不一樣。
“偶爾回來收拾一下。”文予甯接過他拎的包,在手裡掂了掂,“提醒你拿的藥,都拿了嗎?”
“昨天,前天,今天早上,你提醒了三遍,”成澄星走到桌旁,拍了拍上面放着的厚厚的練習冊,“你做過的五三?”
“是啊,初中老師送我的。”
打開一看,都是他熟悉的字迹,一頁頁幹淨工整,黑筆是答案,紅筆是解題思路和擴展。
“靠這些自學能考全市第八,真服了你,”成澄星很是感慨,又往邊上走了兩步,看到那用櫥櫃改造的書架裡,裝有各種各樣的書,有課内的,還有課外的,涉及方面卻多種多樣,有些甚至是言情和武俠,“哎呦,好學生還看這種呢。”
挑出來一本,念了念書名:“《孽子》,這感覺能挺有意思……”
文予甯從廚房走了出來:“幫我摘菜吧,那本書不好。”
“為啥不好啊,禁書嗎?”成澄星放下了書,還是跟他去到了廚房,看到地上各種新鮮蔬果放了不少,“你啥時候置備的啊,我還尋思咱們出去找個飯館,解決一下晚餐。”
“這裡可沒飯館,都得自己做,”文予甯給他一根苞米,“你負責剝皮吧。”
“行。”成澄星開始扒拉外皮,“這小家看着挺溫馨的,而且房梁挑得挺高,這種住得比較舒服,不壓抑。”
“這你都能挑到優點誇,我也挺服的,”文予甯笑了笑,“我就當你來變形記了。”
“不至于,我不挑剔,把我放哪兒都成,我挺能适應的。”
這個倒是事實,文予甯第一次帶他去釣魚,從包裡掏出鋁盆和方便面的時候其實有一點兒猶豫,不知道這小少爺能不能吃下,結果成澄星吃得比他都多。
“咱們這是做啥啊,肉的香味都出來了。”成澄星看到鍋裡熱水翻滾,排骨在裡面打滾兒,“你們家這鍋真大,都能在裡面洗澡了。”
“你要進去洗澡,我也不攔着。”
“呸。”
“這叫亂炖,又叫大雜燴,簡單好做還好吃,我最拿手的菜。”
“行。”
成澄星更着急撕扯那苞米上的葉子了,隻是費勁半天,還在一根苞米上使勁兒,文予甯歎了口氣,從他手上接過,對着根部一握、一掰,咔的一聲,苞米根和葉一起脫落下來。
“你不早說。”
“沒想到你這麼笨。”
片刻功夫,豆角洗好掰好,土豆、胡蘿蔔、南瓜切塊,苞米切段兒,就都扔進去了,米飯也在一個盆裡,坐在一個鐵杆支撐的“井”字格,跟菜一起咕嘟咕嘟冒着香氣。
成澄星在邊上小凳子上坐着,聚精會神地看,肚子咕咕小聲叫着。
文予甯偏過頭,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中午你不好好吃飯。”
8個小時的車程,中午到達一家收費站的時候,文予甯提議吃那裡賣的盒飯,成澄星不要,說他不餓,看着他一個人吃,就在邊上買了個烤腸吃了。
“那盒飯是預制菜,一看就不好吃。”
“烤腸不是預制菜,在那機器上不知道滾幾天了。”
“反正烤腸好吃。”
文予甯拿着小碗和筷子,在鍋裡面先挑了兩塊煮軟了的南瓜,遞給成澄星,先解一解餓。
成澄星低頭抿到嘴裡吃了,又香又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了的緣故,兩口吃完了。
“再來兩塊。”
“等會兒吃肉,”文予甯也着急地望着鍋,“還有十分鐘。”
“再來一塊。”
文予甯隻會挑了一塊,又夾進去一塊胡蘿蔔。
“不要胡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