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蘿蔔有營養,維生素C和抗氧化物質可以減少炎症……”
“不要胡蘿蔔,”成澄星态度很堅決,“胡蘿蔔味道很奇怪。”
“那就沒有小兔發夾女友了。”文予甯把胡蘿蔔挑出來,扔回鍋裡去。
“我發現你這人真挺逗的……米飯好沒好?”
在成澄星的翹首以待下,這頓飯倉促地端上了桌子,文予甯燒了一壺開水泡飯,防止米飯過硬不消化,不過豆角是熟透了。
“你們這的豬肉真香!”成澄星叼着一塊排骨感歎道。
“我們這裡的食材都是當地的,自己家種的,豬也是家養的,肉比較香。這土豆是地裡挖的陳土豆,想一想,還是我去年春天種的,沒起出來。”
“你種的土豆?!”成澄星筷子夾着一塊黃黃的土豆塊,大眼睛瞪溜圓,“你會種地?”
“那你以為呢,‘鄉下來的土包子’沒進城之前,都在土裡刨食做包子吃。”
“太神奇了,我當然知道農民伯伯會種地,但是你,”成澄星看着他,“你真不像一個農民。”
“農民是什麼樣的?”文予甯好奇問道。
“嗯……像書上那樣的,頭上包着白頭巾,手裡舉着農作物,站在田間地頭莊稼地裡,露出憨厚的笑,眼角都是皺紋。”
文予甯點頭:“我爺爺應該是那樣的。”
“你明天能帶我去你的地裡看看嗎?再挖兩個土豆,給我瞧瞧。”
“沒問題,”文予甯道,“那今天晚上咱們幹什麼?”
“下棋怎麼樣?”成澄星興奮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
倆人吃飽了飯,成澄星跟在文予甯後面,看到他在院子井裡打水,洗鍋、洗碗,也好奇地把手伸進剛打上來的井水裡,涼得他一蹦。
“這是冰鎮的水!”
“哈哈,”文予甯好笑道,“井裡的水比城裡自來水冷多了。”
成澄星又強行搶過手搖轱辘,把纏繞的水桶丢進去,自己試着打了一桶水上來,然後高興地繞着水桶轉圈兒。
“跟個猴兒似的。”
“什麼?!”
文予甯掏出一個綠色的簸箕,抖落上面的小葉子。
“柳樹。”成澄星在邊上看。
“這是山裡的竹葉青,新采來的,我給你泡一杯嘗嘗。”
“你們這山裡什麼都有。”
“那是,人傑地靈。”文予甯将茶葉放進白瓷缸裡,倒熱水進去之前,先把成澄星往後扒拉,别燙着他。
茶葉在缸裡起起伏伏,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缭繞在兩人周圍,他們已經坐在石凳上,桌子兩邊,擺好了棋盤。
“我跟我爸還有老羅下過幾盤,他們都是臭手,”成澄星感歎道,“殺他們一點兒難度都沒有。”
文予甯笑道:“你提升很快,現在要是論級别的話,怎麼也得是中段以上,一般人赢不了你。”
“那跟你比呢?”
“我是高手中的高手。”
“呸!”成澄星不服氣,炯炯有神地盯着棋盤,時而進攻如猛虎下山,時而防守如銅牆鐵壁,每一步都思索再三。
文予甯卻是意興闌珊,一邊應對他的棋招,一邊癡癡地望着他。
成澄星隻穿了件純白的t恤單衣,領口歪斜一邊,露出半側形狀蜿蜒優美的鎖骨,像是能盛住一汪池水。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專注和認真的時候顯得有些驕傲和冷漠,像是不容易被彎折。
至于為什麼想到要“彎折”他,文予甯也不解。
他高挺的鼻梁和微翹的唇角從上往下俯視,是很有棱角和立體的,但文予甯若像上課時那樣坐在一旁向他看去,他臉上還沒完全褪去嬰兒肥的臉蛋是白皙有肉的,袖口與領口裡裸出的皮膚更是細膩如凝脂,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影,像把整個人的骨幹身軀,都襯得如玉蝴蝶,薄而勁瘦,瘦而有勁兒。
黑子被指腹捏得沁了薄汗,文予甯隻覺得心口一陣陣發燙。
成澄星等半天對方都沒出招,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擡起頭,狡黠一笑:“怎麼了?我這步棋是不是下得太妙了,讓你無路可走了?”
“确實……如此。”文予甯低頭看向棋盤,不知不覺,他已經死路一條,隻得舉手認輸。
茶涼了一盞,他端給成澄星,成澄星仰頭一喝:“哇,很清爽啊,還很解渴。”
“是吧,這竹葉青可比你平時那冰紅茶好喝多了,那就是預制茶,這才是新鮮的。”
“那再泡一杯怎麼樣?”成澄星如水牛一樣咕咚咕咚全都喝完了。
“沒問題。”文予甯立刻去簸箕裡挑茶葉、洗茶、泡茶,腳步堪稱歡快,看來打敗了冰紅茶,推銷出去老家特産,他非常高興。
成澄星支着下巴,笑着看他的動作。
三戰兩勝,雖然隻下了三盤,卻是從晚上七點下到了十一點多,成澄星赢了以後剛樂了沒一會兒,就開始打哈欠,文予甯擺手說睡覺,明天再玩。
成澄星躺在床的裡面,看向窗外,蟬鳴聲聲,月亮很大也很近,照在倆人臉上。
他們倆并肩睡在一張床上。
“你們家為什麼隻有一張床?你和你爸睡一起嗎?”
“……是啊。”
成澄星問完了馬上後悔了,對啊,他爸爸已經不能自理了,當然在一張床上方便照顧了。
他側過身子,看向文予甯。
可他一翻身,文予甯便全身繃緊似的,胸肌都跟着變大了。
“你緊張什麼,”成澄星說,“我是想問,你爸……這個假期,忙嗎?”
“嗯,有點兒忙,漁場……生意挺好的。”
成澄星看着文予甯頻繁翕動的長睫和有些慌張的眼眸。
這可真是個不會撒謊的孩子啊。
其實有好幾次,文予甯都露餡了。
比如在他們互相請吃飯的時候,成澄星請他吃過鮑魚海參和魚翅。
文予甯指着魚翅說:“這個粉絲挺入味的。”
成澄星點了點頭,立刻招手對服務員說:“再來一盤這個。”
“吃不了!”文予甯馬上制止。
“吃不了打包,帶回去給叔叔吃。”
文正山跟着文予甯吃了不少山珍海味,隻是他們父子都不知道那晶瑩剔透的粉絲,到底是什麼,他們并不是真正的海鮮養殖商戶,這樣容易拆穿的謊言,即使成澄星沒有在醫院裡偶遇他們父子,都很容易被戳破。
隻是成澄星絕不會去戳破。
“你這幾天放假,都去哪兒玩了,練車嗎?”文予甯問道。
“昨天去了一次海邊,再沒出去過。”
“沒有别的朋友找你嗎?”文予甯忍不住也轉過來,跟他臉對臉。
“沒有,”成澄星猜出了他想問什麼,笑了笑,“其實我和老孫他們去玩的地方也就固定的那幾個,玩牌,打麻将,賭博,打台球,飙車,夜店酒吧之類的因為我心髒不行,都不愛去,太吵。”
“嗯。”文予甯低垂眼眸,“我這山裡,有意思的東西也不多。”
“你就挺有意思的啊,”成澄星道,“認識你之前,我還沒玩過這麼……高雅的,下棋,喝茶,而且這山裡空氣好,還能聽到蟬叫。”
正說到這裡,外面像是又有别的生物在叫,聲音粗噶,咕呱一聲。
“這是啥玩意兒?!”成澄星立刻問道,“這麼大聲兒!”
“青蛙。”文予甯笑道。
“青蛙?青蛙能這麼大動靜?那得是一隻大青蛙吧!”他翻身而起,往窗外草叢裡看,“在哪兒,沒看着啊。”
“沒在草裡,在池塘裡。”
“哪有池塘?”
一雙手從胳膊下面伸到了前面去,成澄星低頭,隻見一雙手臂忽然收緊,将他輕巧地從床上抱了起來。
眼前天花闆的景象逐漸清晰、放大,接着是空間的快速轉動、移位,成澄星的瞳孔逐漸變圓、變大。
等到停下時,他已經身處廚房窗口,文予甯下巴抵着他的頭,幾乎是摁着他,讓他往外看:“池塘在那兒,看到沒,那大青蛙蹲着叫呢。”
成澄星沉默地看了一眼青蛙,轉過了頭,望着頭上制住自己的人:“你抱我幹什麼,我沒有腿嗎?”
文予甯一愣,雙手更是倏地收緊了,像端着一個盆。隻是片刻,連忙松手,成澄星為了光着腳不踩到地上,在他撒手時,精準地踩到了他的腳背上。
“抱歉!”文予甯神色慌張,“我,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