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不過是一時的狂想而已。
權勢能夠壓人,文予甯就算有,都不屑拿來用,何況他沒有。
沒有别的能控制住成澄星的方法了,他們還剩一年就畢業了,以後上了大學,總不至于還在男校,到時候會有各種皮特,也有各種各樣的女孩,成澄星現在還一味因為沒有早戀而感到遺憾,總有一天,他會牽起别的女孩的手。
那對文予甯來說,就像他這三天獨自住在這裡默默哭泣悲傷的三天一樣,他将從此住進人間地獄。
“你再想想啊,這可不是小事,”成澄星嚴肅地說,“你以為咱們國家能容得下你這種,不是,我現在覺得你還不是,反正同性戀這條路是沒那麼好走的,你要别人以後怎麼看你,你家人怎麼能接受,你工作、生活,都會處處受限……”
“你真不用管我,我已經想清楚了,”文予甯站起來,“現在,同性戀餓了,要下去吃飯,你要一起嗎?”
成澄星一臉憂愁地跟他下了樓,倆人沒等電梯,走的是步梯,成澄星因為走神兒沒看清,還踩空了一級台階,文予甯眼明手快地扶了一下,待他站穩,又避嫌似的松開了手。
進到一樓飯廳,文予甯拿出房卡刷卡,這裡餐費和房費是一起付的,服務生看到号碼後說:“文先生,您下樓了,三天都沒有享用我們的餐飲服務,現在可以打八折。”
“謝謝。”
文予甯走到一個空座旁,接過服務員給的菜單,遞給了成澄星。
“你三天沒下樓吃飯?”成澄星瞪着他,“你要成仙啊?”
“快點吧,我喜歡吃什麼,你知道。”文予甯支着下巴,還挺惬意地看着他。
成澄星恨恨地翻着菜單,胡亂點了幾個菜,習慣性翻到後面,問服務生:“有沒有那種……粉絲?”
“是蒜蓉粉絲嗎?”服務生問道。
“不是,是那種,透明的,野生的……”成澄星朝他眨了眨眼。
“這裡不是松月廳,他們看不懂你的暗示,”文予甯說,“我知道你總給我點的那是魚翅。”
特别貴,但特别好吃,自從他發現文予甯喜歡,幾乎每次進到餐廳都會偷偷點,還怕文予甯看到單價不同意,或是以後找機會補上,而給服務生使眼色。
砰的一聲,成澄星合上了菜單,遞還給了服務生。
“我不會再騷擾你,做過分的事,那天晚上……我一時動情,向你道歉。”
文予甯一邊說着,一邊慢條斯理地用茶水燙杯子、碗碟和筷子,慢慢放到成澄星的面前。
“以後你讓我滾,我就滾,你讓我滾多遠,我就滾多遠,絕不會煩你。我絕不是皮特。”
這句話是保證,也是承諾,但說得很可憐。
“我知道,”成澄星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眉心緊蹙,“這不也是我害的嗎?”
文予甯的唇角微微勾起。
這是一場無聲的博弈,隻是成澄星并未發覺,他吃定了成澄星的歉意和心軟,隻要他肯來,那他就可以緩緩圖之。
就像下棋一樣,眼前看似絕境,其實背後正有轉機。
“我們都有誰通過了考試,你跟我,還有誰?”文予甯雲淡風輕地換了個話題。
“趙曉卉,”成澄星說,“你回老家沒看到她嗎?”
“我沒回老家。”
“8月1号咱們一起去北京。”
“嗯。”
成澄星眼睛眨了眨,心生一計,這要一起去北京考試,他們倆還是老鄉,如果多給機會接觸接觸……
“趙曉卉知道我是同性戀,她看出來了。”
“喂!”
成澄星連忙打斷了他,有些緊張地左右看,他竟就這麼大咧咧說出這三個字,絲毫不考慮到影響。
雖然已經過了晚上就餐時間的高峰期,但這餐廳裡還有幾桌的人。
“沒事,我又沒犯法,也沒強吻别人,”文予甯坦坦蕩蕩地說,“我相信以後文化會更開明,對我這種人更包容,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出國。”
成澄星看到他以這種“勢必考上清北”的堅定眼神,說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話,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當晚吃的菜是什麼滋味,他已經不記得了,但文予甯吃得挺多,也很歡快,風卷殘雲似的把桌上的飯菜都一掃而光。
倆人離開餐廳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成澄星猶豫要不要離開時,隻聽文予甯對服務生說:“5樓再開一間房。”
成澄星看着他,這是他們第一次分房睡覺。
“我最後想确定一件事,”成澄星說,“以後絕不會再問。”
文予甯停下了腳步。
“你是……同性戀,那,你戀的是我嗎?”
不愧是學霸,很快抓到了重點。
“是。”文予甯未加思索,便給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答案,“如果不是你,我未必是同性戀。”